2.屠宰场和礼堂

作者:网上冲浪高手 更新时间:2021/6/25 16:15:37 字数:3462

有幸去过一次屠宰场。

当时我还很小,被带到那里去主要是因为母亲要去找自己的老同学办事,而自己也才五岁,父亲也在上班,根本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里。

那里面划分开了作业区和休息区以及办公区,大概也有他们屠宰场自己的考量,试图将一些地方与屠宰生命这一话题隔开,可惜那浓郁得有些让人不适的腥臭味还是不可阻挡的弥漫开来。

“……小菲,很难受吗?不过我们很快就回家去,就快了。”

我记得母亲是这样说的,可我并不是因为那血腥的味道而有些干呕,而是那颗被完整看下来随意摆在旁边的猪头。

也不是恶心,那种干呕倒像是不自觉做出来的动作,至少我本身是没有这样做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当时我只有这样做才符合一位五岁的小屁孩,什么都好奇但又什么都害怕。

看着那颗猪头再也睁不开的眼睛,我幻想着自己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能这样把眼睛闭得死死的,一点也不去留恋这个世界。

我想得有点远,当时也才五岁而已。

......

那些猪被那机械夹子夹住之后便会被高压电流贯穿身体瞬间死亡,换做以前他们是怎么屠宰这些肉猪的我并不清楚,在随母亲离开屠宰场时经过了作业区,透过窗口看向那被玻璃隔开的空间里似乎在无声演绎着恐怖的事情——死去的尸体被掏空内脏然后放在一旁进行仔细的分类,最后才将处理好的肉体挂在传送带上的悬空的挂钩上。

一头头肉猪就这样在流水线上快速宰杀,然后毫无生机的挂在钩子上前往下一道工序所在的车间,如此高效的屠杀流程让我很是好奇,原来饭桌上那些散发着不同于素菜香气的食物就是这样被处理好然后运往超商进行贩卖最后到达自己的胃里的。

“小菲,如果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妈妈拉着你的手走好吗?”

谢谢,但我并不害怕这些,我的母亲。反倒是有些好奇那些肉会随着传送带运往何处,不过这样的念头我在那时候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即便是我这样说了,母亲也不可能带着我顺着那运转的传送带前往下一个车间去观看这种其实毫无意义的屠宰“表演”。

她没有这么空闲的时间带我到处玩,更没有权力擅自带我进入其他作业车间进行参观。

随后我的记忆断开在了屠宰场大门在背后合上的那个瞬间。也不能说彻底断开,我这样想着,能想起这段屠宰场的画面大抵是跟后面的某件事情有什么联系,我尝试摸着这条线慢慢走下去,五岁的身躯随着时间慢慢成长了两年,身高也到了123.75cm上下,体重自己依稀记得在22.13kg左右。

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精准,我向来如此,能记住的大多都是一些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多重要的数据,反倒是那触及情感深处的画面很容易就会被时间夺走,一点也回想不起来,这算不算选择性记忆缺失?我淋着热水在狭小的洗浴间里站着,任由密集的水珠打在自己的背上。

——

以前经常跟着父母去社区的活动中心里去玩。

对于七岁的我来说确实是去玩的,那里有很多家里没有的玩具,还有许许多多的跟我一样的小朋友在那里嬉戏,但对于父母来讲他们到这里的缘故是为了那间嵌在这栋活动中心里面的小小礼堂。

那是一位不知姓名也不知岁数的老修女主持的礼堂,虽然不知道她那时候到底多少岁了,但当我看到她那张近乎布满了褶皱的脸庞时,我都被这震撼的苍老给惊吓到了,一时间连最基本的问候都忘记挂在嘴边,只顾着摆脱那种岁月的厚度带来的震撼了——她真的好老,就连喘息之间都让我觉得她有着随时死去的可能性,每一次迈步看上去都那么费劲,就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

“哎......是小小菲啊!”老修女满是褶皱的脸笑了笑,眼睛眯起来甚至让我不知道哪条缝才是她的眼睛。

我不明白为什么独是她要喊我小小菲,不过我还是点头应了她几句,手里的汽车玩具没有舍得放下,还拿在手里摆弄——一般的玩具我还看不上,主要是这汽车居然可以拆开变形,组装成别的东西,这就让我有了浓厚的玩耍欲望。

“真是漂亮的孩子啊!看来你们一家子都是被主偏爱的孩子呢,恩爱又幸福,孩子还这么健康漂亮——对了,关于小小菲以后干什么,你们二位有什么打算吗?”

老修女对着那礼堂门口站着的一堆夫妇问道。

那便是我的父母,母亲很是美丽但相比之下父亲就略显有些平凡。都说我长得漂亮大抵是因为我继承了有关母亲更多的基因吧,但在性格上我或许更像父亲——那般沉默,那般木然。

“我们……我们从来没有给小菲规划过什么呢,只要他能健康长大就好了。”母亲笑着,跟老修女慢慢聊到。

我的父亲依旧没有开口,只是扭过头安静的看着我,直到我俩目光对视在一条线上,他才对我微微一笑。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会接受我带他前往神学院吗?主一定很喜欢这样的孩子成为信徒吧?”老修女帮我计划着后面的学习生涯。我并不抗拒这些建议,无论去哪里读书我都对那些书本感到枯杂无味,尤其是谈及到艺术和高深的哲学这些方面的书籍,我只是希望自己能轻松愉快的度过一个学生生涯。

他们很爱我,也很纵容我。

我早在幼教学校里就因为性格问题给老师和同学带去了不小的麻烦,但我的父母在被叫去会谈之后,他们回家并没有责备我什么,还是往常那般讲着平日间发生的各种事情,还是那般幸福的互相关照互相理解。

我很庆幸我能在这个家里长大,当然……或许也不能算在这里度过了整个童年。

之前我也谈过了,十年前我的父母就死了。没错,如果做次简单换算的话,也就是那段我天天去社区活动中心玩耍的日子。

很奇妙,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段日子,我可以称呼它为幸福美满的时光,但也可以称之为突兀间发生的惨痛记忆。

呲呲......

花洒里的水突然断了,我的思绪在这热水供给断开后的几秒内重新被拉回到了拘留所的洗浴间里。

——

“抱歉,我也不想把这热水关掉的,但是上头的人觉得你洗的太久了,影响到后面想要淋浴的人了。”这是之前给安菲尔吃饼干的执法者,他的声音穿过淋浴间的门把话传到了少年的耳边,略有些歉意更多是关心。

他见安菲尔并没有做出答复,便又继续说道:“如果觉得还没洗干净的话,我晚上再带你来这里洗一遍怎么样?后面排队的人已经等不及了,所以请体谅一下我们......”

“没事,我只是一直在里面发呆而已。该道歉的应该是我。”

随意的擦干身上的水滴,用浴巾把自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格外消瘦的身躯包裹起来。安菲尔推开淋浴室的门走出时,焕然一新的样子让这位中年执法者都有些没有认出来这是刚刚那位灰头土脸的少年:

“唔,你原来是个男生吗?”

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不过安菲尔只是颔首表示肯定,没有对这个问题过多讨论,只用浴巾裹住身体走在这淋浴间前还是有些冷了,所以他得赶紧穿上这些执法者扔给他的新衣服——也不算很新,不过洗得特别干净,上面还有着市面上流行的玫瑰花香,看来洗衣液用的都是同一款式。

拘留所的淋浴间就这么一间,被发呆的安菲尔占据了近一个小时,难免引起那些排队的人的不满,等到少年换好衣服走在过道上准备回到自己的拘留房间时,那一路上全是充满敌意的眼神,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都扭头目送着安菲尔离开,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万恶之人一般。

毕竟都是被关到拘留所里的人了,多少还是有些倔脾气的,不然也不会给自己惹来一屁股麻烦,能因为这点事被他们仇视也是很正常的发展。

“看起来,你惹了众怒哦……”

执法者悻悻的说道,一路上自己身后跟着少年都沉默不语,他还以为安菲尔是被吓到了或是在为自己进到这里面被拘留而感到不安和害怕,于是安慰到:

“你这件事情我们很快就会查明的,我看你这样子也不会是凶手嘛,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头的那些家伙要把你拘留在这里,真是奇怪。”

他的语气像是自家楼下卖着杂物的大叔叔,穿着背心踩着拖鞋,一股子闲聊的模样去试图跟安菲尔交流。

不过这样的方式确实让安菲尔放松了很多,他觉得这位执法者相比他这里遇到的那些家伙来,确实亲和了许多。

“嗯,谢谢。”

安菲尔话不多,感谢了对方的关心之后便自顾自的坐在房间的椅子上靠着墙继续发呆了。

他发呆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毕竟这般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的进入所谓“心流”境界去发呆,那确实是让他弄明白了点里面的奥秘的。

因为够闲够呆,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格外上手。

大概是见到安菲尔这副模样有些担心,这位执法者还是多问了一句:“对了,你……你的家人不来看看你吗?或是说在这件事情里面出了事故?抱歉,我这样说可能有些冒犯,但我只想弄明白你……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呆到结束?”

安菲尔慢慢抬起头,靠在墙边的身体有些起伏,看样子呼吸也急促了几分,胸口动得有些厉害。

为什么我要一个人呆在这里?我自己也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啊……

“你或许没有看到案件描述,执法者大人,”安菲尔顿了顿,他扭头看向这狭小空间最深处的那道窗户,被铁窗焊死,外面是明媚的阳光和清澈的蓝天,“我现在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人。”

站在门外的执法者愣住了,他刚刚还摸着自己有些圆滚滚的肚子的右手很是不自然的滑落下来搭在腿边:

“没有……吗?”

“不仅没有妈,也没有爸。”

安菲尔那莫名的耳背也是来得很不是时候,让这拘留房间里的尴尬气氛更加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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