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杀死自己

作者:网上冲浪高手 更新时间:2021/7/11 23:54:45 字数:3901

我是个迟钝的人。

在我成长到十三岁之后,我的父母将我交付给了老修女,让她带我去圣教所统治的圣九十九星系里学习生活。

好吧,别问我为什么叫圣九十九,就算是叫圣九百九十九,圣九千九百九十九,圣……这些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不是每个名字被命名时都充满意义的,我想身处统治阶层的生命肯定不想把时间花费到思考名称之上。

随后就是那无趣的人生,虽然有着圣教的恩赐和安定的生活,但日日接受所谓主的洗礼还是有些厌烦了。

我很迟钝,对于这些给予我的好看上去格外不懂得珍惜和享受,我只想着离开这座星系,离开这不止有九十九颗星球的星系。

然后我醒了,意料之中的回到了那间小礼堂里,睁大眼睛看着那十七具悬挂在顶上的肉体,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没有在那夜里闭上双眼,我清清楚楚看见了他们的死状,就连老修女那般慈目都在那一刻格外血腥狰狞,她眼眶往外渗着鲜血,不知道遭受了怎样的迫害。

我以前没指望自己能跟着老修女在那圣九十九星系里接受高等教育和神学陶冶,因为我是个不怜好的家伙,不懂得珍惜和感恩。但我现在格外期望那种我曾经毫无兴趣的人生,轻轻看一眼都觉得格外纯洁神圣,仿佛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一般,像只下水道的老鼠祈求阳光。

该死该死该死……

浓厚的腥臭味把我以不可言语的强大冲击力给撞击回了现实,隔着防护服的透明面罩看向这昏暗的赎庭内部,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已经换上了呼吸面罩和防护服都还能闻到如此刺鼻的气息。

还有在这赎庭里,如此昏暗到底是为了让那些暗中不可见的尸体向谁赎罪?

所谓圣神吗?

——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重启十年前那场小镇邪教自杀案件?”

执行长官有些诧异的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他看着眼前这位突然再次造访他办公室的大小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的建议。

“抱歉,虽然苪丝你说得很有道理,非常非常的……有道理,而且我以及我们大部分曾经参与过那次案件调查的执法者都认为他们不可能是自杀的,但我还是要郑重告知你一个事实——我们不可能重启调查,也不敢重启。”

“不敢?你们有着整个帝国在背后撑腰,还有你们执法者不敢调查的案子?”

苪丝撑到桌上,看样子有些激动也有些不解。执法处被帝国赋予了裁决各类案件的权力,可现如今这位摩斯市的执行长官却跟她说他们不敢?

“整个帝国?”执行长官笑了几声,他又端起茶杯浅尝一口,随后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你要知道在一些地方,帝国的威严并不能遍布整个它所统治的星系以及星系里的每颗星球。是,我们摩斯市在这颗临近帝星的星球上,可相比其他几颗中央星系里的星球和那至高无上的帝星来讲,我们其实格外不受待见,就像……私生子一般。”

他把茶杯盖上,清新的味道让这位长官郁闷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些许,这才能心平气和的跟这位来自帝星的实习大小姐继续交谈。

苪丝沉默,她不是像安菲尔那般不解风情的呆子,自然明白长官口中的“私生子”在这中央星系里是个什么尴尬的地位——没有格外拨款资助,没有帝国核心军事力量驻扎,更别提像他们这些执法者了,更多时候都得靠他们自己来维护裁决的威严。

那也难怪他们时常会对一些可能关系到大型组织的案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是为了迅速压下风头,更是为了在他们摩斯市执法处有限的执法力量里保全他们自己的安全。

“他们……很强大吗?亦或者说是,很恐怖?”

苪丝又想了想,然后追问道:

“还是说,你们有些人是不是就在这些邪教组织里……”

“哈哈,今个天气不错,居然迎来红水银军工的大小姐了啊?”

执行长官心不在焉的指了指窗外那明媚的人造阳光,一丝丝洒进落地窗里,让这本来已经凝固的气氛散开了些许。

“另外啊……”他扭过头看着欲言又止的苪丝,“我再次声明,我们摩斯市执法处不会重启这件案子的,无论如何。”

“……如果我拿红水银军工的筹码来威胁你们呢?”

苪丝那双黑眸里再次生出一丝暴戾。她不是什么乖乖女,无论是品性还是修养其实都跟大小姐这个词八竿子打不到,在必要的时候她会充分利用自己的身份去施压来得到一些她想要的。

只不过……

“我跟你爹是好兄弟,我知道你这妮子能动用多少力量,所以你觉得我会担心你的威胁?”

执行长官哭笑不得。

“大小姐啊……你这话去哄哄那些摆架子的少爷小姐应该挺有用的,但在我面前摆谱还是嫩了点。”

苪丝咧着嘴,“享受”着被这位男子揭了老底的愤怒和不甘。

牙齿磨的嘎吱作响,像是要把一些讨厌的东西咬进嘴里咀嚼粉碎一般。

——

“咚。”

不小心踢到了什么空心的东西,整个昏暗的赎庭回响起沉闷的声响。

真暗,明明四周还修着精美的雕花玻璃,可为什么比那教堂里要漆黑这么多?

要知道此刻的外面世界,人造阳光正盛。

“大概是四周围墙让这地方的玻璃毫无用处。”

阿奇,啊不……应该说是安菲尔,他自言自语的走在这里面,背后背着的消毒液一点也没有洒,只是顾着在这昏暗的环境里摸索前进了。

早知道带个照明工具进来了,那几位“同事”也不提醒他一句。

“噼啪——”

清脆的爆响,喂喂喂……该不会是踩断谁的尸骨了吧?真有这么酥脆吗?

有些恶寒爬上他的后背,亵渎尸体可不是他想要做的,像这样把别人骨头给一脚踩断也只是突发的意外。

别说按着手里的照片找到那位男子的妻子了,就连找到正确的路都很困难。

扭头看到旁边五颜六色的雕花玻璃,虽然但是,可他还是生出来一股不怎么对劲的念头——砸碎一扇玻璃,来获取稀薄的阳光。

除开砸碎之后可能带来的一些不良影响,安菲尔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再好不过了——反正来这里是偷尸体的违法活,他也不介意自己完全不珍惜这些看上去格外漂亮的艺术玻璃。

那圣骑士现在应该还在溜自己给他带的货,或许戒备是最为轻松的时候,安菲尔想到这里胆子就瞬间膨胀了起来,像个突然吹大的气球。

换了个方向,也不从地上拿什么趁手的东西——主要是怕万一拿到什么骨头之类的,安菲尔直接抬脚一踢。

哗啦啦跟下雨似的,那些绚丽的玻璃碎片飞溅到赎庭外的围墙上,砸出密集的声响。

“喂!阿奇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同事们来的很快,他们还以为阿奇是被尸体给吓到不小心撞到了雕花玻璃上,不过这样也好,不必要安菲尔特地想一些谎来蒙骗过去。

“嗨呀,你这小子明明就很怕还要自告奋勇的钻进来,这不找罪受嘛!”

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业务,我也不会这般热情的担下这个任务。

安菲尔在把那三位工作人员支开之后心里暗暗想到。

现在这扇雕花玻璃窗大开,阳光肆意的钻进这赎庭里面照亮了一片区域,那么自己也该……

转身,然后看见一片黑压压的尸体。

跪坐或是瘫倒,神情却是跟平日间发呆的安菲尔特别相似。

白骨也是有的,还不少。有些尸体已经被岁月带走了血肉,只剩下一具骨架。

哪里是这照片上的女子呢?安菲尔没有被这惊骇的情景给震撼到,倒不如说相比四处流淌着红色浓稠液体的礼堂来讲,这种只散发着恶臭的宁静之地反而让他安定不少。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照片上对比了几十具尚且能分辨出面貌的尸体,可就是找不到这样一位妇女,剩下的不是白骨就是已经面部溃烂的尸体,根本无法辨认谁是谁。

都这样了,就更别提安菲尔曾幻想着找到自己的父母了,都不知道化作这里面的哪具白骨了。

嘿,指不定之前踩断那根就是他父亲或是他母亲的……

一种无形的挫败感,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完成业务还是没有实现幻想。反正安菲尔平日间平静的内心里此刻格外波动,像是一块石头砸进了泉水之中,顺带着激起冰凉的触感从脚尖一直弥漫到头顶。

什么都没有吗?

那他似乎也没有继续跟着这一群不会说话不会思考的有机构造体们继续呆在一起了,他只是觉得一丝沉重,面对着这么一群被认定为邪教徒的尸体,他没有半点轻浮的意思。

收拾好东西,安菲尔甚至连消毒的本职工作都不想做了,背好设备就准备推开赎庭一侧的大门想要往外走去,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他刚刚砸开的玻璃缺口处传来:

“喂,你就准备这样走了?这东西让谁赔啊?”

安菲尔没有多虑,只是背着那道声音继续开门,边开边说到:“我赔,多少钱我等下我直接给你们教会吧……”

然后大门嘎吱打开,可映入眼帘里的不再是熟悉的明媚阳光,而是弥漫了整片天空的诡异紫色。

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天文异象?

安菲尔刚抬起左脚准备跨出大门,那缺口处的声音像是蛊惑了他的心智一般让他停下了脚步:

“你?赔的起吗?而且……谁告诉你要赔给那群自以为神圣无比的神棍们了?”

谁?到底是谁?

扭头看去却是瞧不见半点身影,只留有那道没有感情的声音继续缠绕在玻璃窗附近,像是恶鬼索命,时不时传来阵阵骚动。

没有人,那安菲尔是听到了谁在说话?

摆了摆头准备放空自己刚刚那疑惑且紧绷的神经,跨出一步走到不再正常的外界,这时候身后又是一阵不正常的骚动。

嘎吱嘎吱……

砰——

什么东西撞到了最前方祭祀台上的蜡烛和盆,摔到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你,急着走什么?”

“你,急着走什么?”

“你……”

……

不同的声音开始不断重复念叨这样一句,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是一堆人,聚集在一起,猛然站立起,然后摆动自己腐烂的肉体或是根本没有肌肉的骨架,朝着门外转过身来。

安菲尔回头,众魔凝视着他——那些尸体咧着嘴或是低着头,那些白骨嘎吱地响嘎吱地笑,诡异极了。

妈的,撞见鬼了不是……

“所以啊,你急着走什么?或者说是,你现在能走掉?”

玻璃窗处总算是可见到一丝影子了,安菲尔定睛瞧去,却是混沌的一闪,然后画面扭曲,窗外天空的紫色瞬间凝聚成漩涡往这赎庭玻璃窗的缺口里涌入,彻底惊醒了安菲尔。

“刺啦……滴答。”

鲜血滴落在已经流淌一地的同样液体物质中,惊起些许涟漪。

生命厚重的长度在此刻被扭曲折断,葬送了少年本来还有许多时光的未来——一把刀,准确说是一把匕首,被安菲尔反握在右手上,已经划开了自己喉咙。

“怎么……可能。”

安菲尔已经死了十二分钟,可他依稀记得自己已经踏出了门外,已经将那群尸体扔到了身后。

现在是他的尸体被众魔簇拥了,自杀的少年连话都没有留下的机会,只顾着流血,让地板上充满了他自己的美丽液体。

两只腐烂的手臂扶持着他的尸体,画面诡异的像是一只夜鸟被窗边的作家一把抓住拿到灯光下用钢笔解剖。

没有一丝惨叫和反抗,安菲尔突然的,杀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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