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香岛转到这穷乡僻壤的中学,也就是距离现在的三年前,我早已经熟悉了故乡的生活。
听说这是我的故乡,但我从小就寄居在香岛的姑姑家,对这一片曾浅浅扎根的土地感到无比陌生。
无论是餐餐必备的辣椒制食品、过于落后的交通规划与建筑样式、还是人与人之间过于靠近的距离,都让我极不适应。
沿袭香岛潮流的服饰装扮、夹杂些许粤音的别扭方言、异于本地人的生活习惯,都能成为身边人饭后龙门阵的娱乐点……
实在是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可以在这种环境坚持了整整三年——不亚于世界七大奇迹的奇迹!
还记得第一年上学时,自己入读的是一间在本地还算有名的中学,中途插入一年级的某一个班别。
仅仅只是一句“我来自香岛,请多关照”就引爆了上课时间沉闷乏味的氛围。
无数道目光炯炯有神地刺来,我就像是被关押在牢笼里任游客观赏、戏弄的濒危生物,浑身都不觉自在……
那是自己八岁人生以来第二次如此备受瞩目——第一次是在香岛某小学就读一年级时,我以“来自xxx地方,请多指教”作出简单的自我介绍,同样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感觉烂透了的黑历史一直在循环重播啊……
太过遥远的旧忆已经被岁月稀释得模糊不清,好像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有可能发生过但自己没什么印象。
不过转学第一天的第一个小休,就因为“英雄救美”而撂倒了一无辜的家伙,结果最后是自己搞错了,还很大男子主义地接受他的惩罚——这件事还挺有印象。不过现在想来却是满满的尴尬。自己竟然还有如此热血沸腾、敢爱敢恨的一面?
然后就是——
速算的除法不太会做,还厚着脸皮去请教了从坏家伙手上救下的女同学……
语文老师纯方言偶带普通话的深情课文朗读,宛如聆听天书……
女生在班级地位特别高,而且还特别暴力,受女权压制的男生们就跟奴隶一样得去阿谀奉承她们……
体育课、信息技术、音乐等科任老师常年体弱多病、祸不单行,偏要语文、数学老师倍受重负……
诸如此类的奇闻轶事,这是自己在香岛读小学时不曾遇见过的。颇有趣,颇有趣。
作为香岛人而引起的轰动,在入学的那一年反响特别热烈。之后虽然也是同学们课余业后闲谈的调侃话题,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也成熟地学会了适可而止,这在往后的日子倒也不至于心弦时刻紧绷。
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地想要融入这个圈子,为什么还要用“香岛人”来给自己标签?实在是莫名其妙。
往后的几年里,我渐渐熟悉了家乡的生活,也逐渐摆脱了“香港人”的标签,还算成功地融入了当地人的圈子。
认识了几个挚友,即便到了现在联系渐少,但我仍忘不了和他们一起相处的时光。
一个酷爱暴漫以至于思想尽被污染、开口闭口少不了黄腔的猥琐假胖子。
为什么是“假”胖子呢?因为他的真实体重和臃肿的身材截然不符——
胖,又不完全胖。
一个和自己一个时间入学但并不受欢迎,但后来却逆袭为“年级数神”的眼镜瘦个子儿。
即便和全班关系都还算可以,但交往最深的男生只有这两人,算是成就现在的我的两个主要模具。
如果你想问女生的话……正值青涩的我,秉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祖传美德,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说没有。
但如今过了那个阶段的我,可以大声告诉任何人,甚至是整个天下——那当然是真的没有啦~
话说当年我可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狠角色,太平间里吼三吼,没有人敢站出来挑战我的权威。
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有亲密的女性朋友呢?开玩笑。
不过硬要说的话,似乎也被某一个家伙纠缠了短短一年——那是危机渐近的六年级上学期,就在大家都为“小升中”拼命做好应战准备时,这素未相识的家伙莫名其妙地就缠上了自己——以至于这让现在的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江忆心,品行兼优的尖子生,连续担任三年班长,在班里的地位很高很高,深受老师、同班女生及部分男生的青睐、拥戴……
传闻还是个美少女,不过恕我眼拙,就真的不是很看得出……有可能是自己在香岛时受早期西方文化影响,审美观也有所改变——小麦色的肌肤、还未长开的青涩五官、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到现在看来,也许真的还不错。
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抉择。
那本来是就命中注定的遗憾,我的推波助澜只不过加快了这一切的终结的速率。
错的不是我,而是这造化弄人的世界,注定了某些无法改变的事物将一成不变。
自说自话地闯入你的世界、干扰着你的人生——却从来不将你放在眼里。
如此猖狂,如此儿戏——偏偏又让你如此无力。
大概……只能顺其自然地感到悲哀吧?
——
那大概是在刚开学的九月份,是个冬天属性还很明确的时节。
开学第一天,除了各种欠做漏做作业的惶惶不安,还有就是对于往后几个月的同桌的向往。
但那种向往过于单调,男生就是希望有漂酿的妹纸坐在身边,女生就希望有帅气的男孩子坐在身边……
所谓的……精神食粮?我对此颇为不解。
我唯一想要的同桌,无非就是“污妖王”唐子轩,还有被尊为“数神”的陈骏麟——也就是上文提到的假胖子和瘦猴子。
不为别的,一个可以在上课时解闷,一个可以在下课后解惑,两者取其一就可受用数个月。
分配座位是班主任的工作,不是什么公道的抽签方式,单纯让你在走廊暂时罚站,然后像插秧一般一个一个插入空位。这种分配方式还是蛮主观的,就是难为了那些在老师眼中印象颇差的“坏学生”,一定倍受老师“关爱”与“呵护”。
我靠着走廊的护栏,双手搭于其上,百无聊赖地和唐子轩、陈骏麟两人摆起龙门阵。
老陈比较单纯一点,对于座位的分配求不大,但最好还是能和我一起坐——反观老唐,这家伙就跟打了三两鸡血似的,脑子里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满脸洋溢春光。
“啊,要是能和一个温柔可人的妹纸坐在一起,老衲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你是在说……你暗恋了她三天就反目成仇的吴同学?”
“滚犊子,那个小傻叉谁挨着谁倒八辈子血霉!”
此话一出,小家碧玉的吴同学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联合一众千奇百怪的好闺蜜,群起而攻之。
话说吴同学似乎是老唐转学过来时一见钟情的对象,不过后来两人关系为何恶劣至此,就不得而知了。
那是我见过老唐跑得最快、走位最灵活的一次——不,不如说每次被群女追杀的时候,他都能顺理成章地爆发出胖纸的超级潜能。至少在这个状态下,曾短跑夺冠的我是追他不上滴。
嘛,这打打闹闹、追上追下、鸡飞狗跳的喧闹一幕,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我也已经熟视无睹。
“那边的那群人,别在走廊上追逐,信不信我告诉老师?”
那英气十足的女声带着些许严肃,轻轻响起,却很嘹亮地回荡于走廊。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集向声音的主人,还下意识带着些许恭敬、乖巧——啧,明明还只是些顽劣的初中生而已!
我一向很少对自身以外的事情多加留意,除非是很符合我口味,又或是散发着很强的吸引力。但这一次我却是被吓了一跳,然后用眸角余光轻轻瞥了那人一眼。
罕见的淡小麦肤色、凝着小正经的稚脸、齐肩的俏皮高马尾发辫……
你说这一搭配奇怪?但偏偏看上去很舒服、很自然——现在看来,至少比那些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风俗人强太多。
也许是班长的职务压身六年,让身高勉强达到女生平均的她,多了一点成年人的威严常伴在身。
这大概是这几年来,自己第一次留意这个英气逼人的少女——
第一印象,就是冷漠、无情、严肃、发育太好……啊不是,是品德发育太好。
总而言之,确认过眼神——肯定不是自己的心上人。
这里的心上人泛指多个范畴,例如朋友、情侣等等……反正都不可能就对了,我绝对不想和这种人有任何联系。
不是说讨厌她这么优秀,只是她的性格目测与自己对冲,这会产生很多难解难分的矛盾。
你说我的价值观有问题?这么排斥别人只是单纯的羡慕妒忌恨?
不不不,我拿老陈当作我的驳论论据——因为是和自己同一时间转学到这个班房,而且那时候的他成绩一般、人又瘦小、长相又过于大众,因此还受到不少同学的刻意排挤。但也许是大家的遭遇都异曲同工,让我产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所以就主动和他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