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突击测验——但那一份试卷全是课堂上不曾详解的高中题目，比所谓的“中升高”考试更加困难。
那一次我破天荒仅仅拿到七成不到的分数，徘徊在及格与淘汰的界限。
自尊心大损的我真的有些沮丧，老陈一个劲安慰我叫我不用在意——但他以九成五的惊人成绩，成功霸住“数学第一”的宝座已经好久好久——他微不足道的安慰，对我而言只是上位者吃了心灵鸡腿后残留下的些许汤水。
那试卷真的很难，纵使只有六成的我，都稳进了全班前十。
但作为徒弟的她，竟然也拿到了八成半，与第二名不相伯仲。
什么叫做“扮猪吃老虎”，这不就是这句都市网文潮语的生动演绎吗？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猛地意识到——原来我自己才是那条真正被套路的可怜虫。
别人这么优秀，凭什么要认你这家伙作师傅？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隐情！
小丑原来只是我自己一人，我却还傻不拉几地当别人是小丑！
现在回想起种种往事，自己大概一直被她的装疯卖傻蒙在鼓里……
当初那次测验必定是她下的套，明知道吃瘪的我一定不会再受她挑衅，所以就用了这种方式来突破我的内心防线？
开什么国际玩笑！
那一刻，我的表情一定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更加狰狞——因为我从老陈的眼神、身体里读取到畏惧、惊颤等讯息。
沉寂于和平时期的暴戾与乖僻，多亏于某种新生感情的死绝而得以苏醒。
于那一天的下午，班里某一个平时与我不关痛痒的地痞学生，被发疯的我打得满地打滚、通身见红——原因很简单，这家伙太过嚣张得挡住自己的路了，所以就把他修理了一顿。
那一战我也因为他的挣扎给伤了手背，不过相比于他的伤势，我这点简直微不足道，用口水舔舔就能止住。
意料之外，我俩的“战绩”被班长——就是我那个全身是戏的假徒弟，如实禀报给了班主任，然后我俩就被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地给寻了一顿——但并不是针对我。
那个流氓学生凭本事帮我吸引了几乎所有的火力，我根本就是站在一边当吃瓜观众。
后面老师还问我要不要叫家长来解决时，我很大度地丢下一句“不用了，这件事我也有错——何同学对不起了”接着先声夺人地向受害者道了歉。
我能从他的表情看出他是有苦说不出，但没有办法，班主任还是更加相信成绩较好的我。也是因为我下手快狠准，占了先机，也让那家伙不敢将真相说出来，只能将男儿泪咽进肚里。
因为我风度翩翩、认错果断诚恳，班主任几乎没有为难我，就让我先回了班房，留下那流氓学生继续训诫。
关上办公室大门时，我脸上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取代而之的，是一副要噬肉啖骨的凶相。
我操起过道上缺胳膊断腿的残疾凳，杀气腾腾地走入了教室。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一把将那凳子甩出，重重地砸在了最后面的墙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像是起了连锁反应般引起了全班的惊骇。
“是谁和老师通风报信的？”
我尽可能维持情绪的平静，因为我不想迁怒于无辜的其他人——我的目标，只有那个不知死活的二五仔。
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心理承受力极差的烂人，即便明知道是无理取闹，但我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接受两件事——一是被傻子当成傻子戏弄；二是被人背叛而陷入绝境，特别是最信赖的人。
如今在一天之内共触两次逆鳞，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
全场一片沉默，我眉头一皱，苦苦压制的情绪波动瞬间就暴乱起来。
“没人承认是吗？好极了，好极了！”
我一边拍着手掌，一边将脖子扭得噼啪作响。气氛更加冰冷起来，直欲跌破冰点。
不由分说地就是一脚，很不幸运地踢中了最靠近自己的那张木桌的支撑腿上——咔嚓！垮啦！
那只桌腿应声而断，整个桌子重心遭到破坏，并向前倾倒，桌面上的书本、笔盒哗啦啦泄了一地。
老唐和老陈见我爆发之后，立马冲了上来。老陈在帮忙捡拾散落四周的书本、文具，而老唐则用手臂箍着我，并在我耳边苦口婆心地劝着。
“不要这样啦，脾气发过就算了，不要把事情闹得更加严重！”
老唐在我的心目中占据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他说的话就像是当头泼下的冷水，让我发热的头脑微微冷静了些。
但我感觉还是有着些许怒气在心中郁积，真是不吐不快！
“我也知道……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就憋着——别人也只是履行了学生的本分，何必如此威胁？你这样做和那些地痞有什么分别？”
我咬了咬牙，象征性故作不甘地“轻”啧了声，就蹲下身来帮老罗一起收拾满地杂务——但实质上是他在帮我赎罪而已，我也只是在偿还应该偿还的罪过。
在收拾好后，因为上课铃也打响了，我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狂做深呼吸以平定波澜未止的心湖。
当那股气泄得差不多了，我这才感受到手背处所传来的阵阵疼痛。
看着手背上像是野兽留下的抓痕隐隐渗血，顿时不屑地啧了声，这地痞打个架跟娘们儿似的，居然还用指甲……好歹我也是拳拳到肉地使他致伤啊，多多少少也像个男人一样战斗吧？
我轻轻捏拳、又轻轻舒展开五指，一点一点让右手适应痛楚与伤口所造成的负面影响。
稍作闭目养神，就不知身边忠心守候的老罗竟被支走，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又补上了那空位……
正当我觉得右手的伤痕所带来的影响可有可无时，右腕突然被一只手轻轻捏着。
我下意识地挣脱开来，并睁开眼睛警惕地看向身边——
像是投降状举起双手的她，对突然睁眼的我讪讪一笑，手里还捏着半脱包装的创口贴……
“你在干什么？”
我冷冷地说道，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却偏偏出现在视线之中，崩坏的心绪又开始躁动不安。
似乎被我的语气所震慑，她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姿态似乎放得更低了些。
“伤口……伤口不好好处理的话，会发炎的……”
她唯唯诺诺的模样，就像是垂涎缸中游鱼，唯恐主人责罚而迟迟不敢伸爪的小奶猫。
一时间，我似乎又意识到身前的家伙，无论再怎么糟糕，本质上也是一个女生。
要是没什么明确而坚定的目的，我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还真挺难狠下“杀”手的。
我神色稍微缓和了点，但也没有出声，沉默着从她手中取过了创可贴，自顾自地处理起伤口来。
她一直战战兢兢地坐在我身边，时不时用余光偷看我一下，然后生怕我注意又很快收了回去。
虽然我早已发觉，但还是决定视而不见，省得两方尴尬。
“谢谢你的创口贴……”
“啊……啊！没事没事，也是医疗室的东西……”
“你去打小报告的事情，我就算了。”
看她一脸呆板的尴尬，我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只是为了有个正当理由可以大肆挥霍攒集于心头的滔天怒意。
你问为什么我会发觉？那是因为当时全班都在教室里看热闹，只有她一个人跑出了教室。而在她出了教室之后，没一会儿，老师就风风火火地赶来，而且正确无比地捉拿了及时收手的我俩……
我都很想装作不知道，但良心很痛，所以怎么都要让她知道——
正义的小伙伴，不是那么好当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