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衣感受到重心在快速下降，凛冽的狂风割伤他的脸庞，他看见苍茫的大地愈显其本身，地平线愈来愈远，少年甚至能数清楚一朵花的瓣数，就在他的身体与大地距离只有一根发丝的时候，他从床上惊醒。
睁开双眼，记忆中熟悉的天花板清楚可见，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打开的房门外传来一点灯光。
“等等！”路青衣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明明记得自己睡前是把房门锁上的，而且每天早上肯定有雷打不动小夭看电视的嘈杂声，今天是什么情况！
少年的后背瞬间湿透，脑中顿时萌生出了十几种不好的想法，他想起身观察，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好像有什么重物压在身上。
不是好像，就是有东西压在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路青衣抬头撇见了一盏大红灯笼。
“小夭……”少年看见盘腿坐在自己身上的少女，一双大眼睛亮得出奇，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早上好，啊不对，应该是凌晨好。”小夭打了个哈欠。
“小祖宗，如果那一天我死了，那就是心力衰竭而死，”路青衣一脸虚弱地倒回床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我记得我应该说过许多遍了，晚上我睡觉会把门锁好，你是怎么进来的？”
“嘁，”小夭白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可真胆小，要是真有人想对付你，给你十厘米的保险门都没用！你以为这十年能好好地活着都是自己的小心谨慎呀，那是因为有各方势力在背后较劲呢。”
“凡事多留点心眼总是好的。”路青衣无奈道，他双手枕头看着天花板，听着窗外传来的鸟鸣声和远处隆隆作响的汽车引擎。
小夭仍坐在他身上，没有想要下去的意思。
“小夭，在你的印象里，我爸很强吗？”路青衣问道。
“挺强的，虽然比我差点，”小夭有些惊讶，“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没事，”路青衣摇摇头，“只是我印象里的他，是个普普通通，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出租车司机罢了，和你说的强大联系不到一块去。”
“不，你印象里的路思诚绝对，绝对要比我记忆里的要强大的多，”小夭轻轻一拳锤在少年的胸口,“小子你给我记好啦，在这个世界上，就算再强大的人也会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别去责怪你的父亲，他有自己的苦衷。”
“我知道啊，”路青衣悄声道，“我想做的，只不过是跟上他的步伐。”
“嗯，”小夭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点了点头，“很好，那现在给本姑娘做早饭去吧。”
“早饭？”路青衣强压住心中掀被而起的冲动，他挥了挥左臂的手表，“小祖宗，现在才三点，三点啊！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样工作的，你是想折腾死我？我明白了，你就是派来对付我的杀手是吧，要把我活生生累死。”
“你鱼的记忆啊，”小夭气不打一处来，又锤了路青衣一拳，但是这一拳的力道，差点让少年喷出一口老血来，“昨天我答应你的，要让你变强，所以赶紧起床，吃饭，待会儿我陪你跑山路。”
“跑山路？”路青衣虽然嘴上抱怨道，但动作很迅速，不一会儿就在小夭的压制下抽出身来，穿好了衣服，“可是我还答应了王叔早上练武呢。”
“鸽了鸽了。”小夭摆摆手，满不在乎，“能有我指导你，你可就偷着乐吧，本姑娘的亲自指导，那可是千金难求的。”
“对对对，看给你得意的。”路青衣对少女的这种行为显然已经司空见惯。
不到一刻钟，少年已经洗漱完毕，穿上围裙开始准备早餐。
小夭在客厅里打开电视，播放起新闻来。
“本电视台现在为您报道，在12月1日德国首都柏林上空形成的积雨云，距今23天仍未有消散和爆发的迹象，据柏林气象台观测，该积雨云内部含水量可能达到了惊人的180万立方米，而且积雨云整体的长度，高度都随时间在快速成长，若再给足够的成长时间，它很可能成为有史以来最大的积雨云。”
“柏林市长发声，虽然目前仍不清楚积雨云形成的具体原因，但是我们已经关闭了柏林所有的机场，同时也修理和开放了柏林地下的所有疏水系统；最近，我们也在积极部署柏林市内的避难区，重新安排避难路线，以防积雨云所引发的各种灾害。”
路青衣将准备好的早餐放到桌上，“你说，这奇怪的积雨云是不是亚人搞出来的？”
“十有八九是啦，”小夭关掉电视，做到餐桌面前开始狼吞虎咽，“不过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柏林离我们那么远，有洪水也淹不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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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青衣的城市里，有国家专门建立的登山跑道，很多运动爱好者都喜欢在这里锻炼身体。
十二月的凌晨，天色雾蒙蒙的，让人感觉稍显压抑，此时，有一男一女正迎着山头，逐步而上。
“跑快点，早饭没吃饱是不是！”小夭的声音在路青衣耳畔回响。
“这妮子……”路青衣伸手抹去额头豆大的汗珠，满脸涨红，心想，“明明穿着裙子，却仍能一脸轻松地跟着我跑了十公里，这到底是什么怪物，亚人的身体素质都那么恐怖吗。”
但小夭好像是看穿了路青衣的想法，给了他一个白眼，“别用你那不可置信的眼神看我，你也是亚人，这种程度也是能做到的。”
“真的……能做到这样子吗？”又是一轮全速的两公里，路青衣跑到一个凉亭旁，这下他十再也跑不动了，停下来弯着腰大口喘气，两条大腿肌肉颤抖着，彷佛在诉说它们的吃力。
“喏，擦擦汗。”小夭扔过来一块毛巾，相比于少女，她可是脸不红气不喘，一点也没有跑过那么长山路的颓废样子。
“按你说，我也是亚人，为什么没有这种人神共愤的身体素质？”路青衣接过毛巾盖在头上，满脸不服气。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小夭笑骂道，“亚人的身体素质是很强，但也只是比普通人厉害一点，毕竟亚人，还是人，是碳基生物，是血肉之躯，顶多是多吃几颗子弹罢了，该死还是得死。”
“可这种身体素质能全速跑十二公里山路一点气不喘么。”
“当然不能。”小夭否决道。
“那你跟我说这个有啥用呀。”路青衣有些无语。
“急什么！”小夭又给了少年一个白眼，“我这不是再给你普及正确的亚人知识，防止你以后多走弯路，懂不懂本姑娘的良苦用心啊。”
路青衣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小夭清了清嗓子，换了一种严肃的腔调，“路青衣，你知道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是什么？”
“与生俱来的能力？这不是有很多么？”路青衣不明白。
“那我再加一个前提，是和人的生命属**息相关，并且分离不开的。”
路青衣挠了挠头，“这不就是，呼吸？”
“答对咯，”小夭笑了笑，月牙般的眉梢十分可爱动人，“人的所有生理活动都离不开呼吸，如果一个人的呼吸节奏被打断，那么他接下来的所有动作都将会有不同程度的变形。古往今来，无数的书籍都记录了各种各样的呼吸方法，或是强化发力，或是延年益寿，都有不同的好处。”
“你的意思是，亚人在呼吸这一方面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但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抛开常理吧，”小夭指了指路青衣的心脏，“亚人所谓的呼吸，不只是吐纳氧气，而是感受天地之间一种奇妙的能量，在东方的古书里，它被称为‘气’，在西方，它被称为‘以太’，亚人之所以能做到超人般的动作，就是因为将气化为己用了。”
路青衣眉头紧缩，小夭的解释并没有使他醍醐灌顶，这就相当于你用惯了箭矢，突然有人拿着枪跳了出来，边走边往天上开枪，还一脸笑嘻嘻地跟你说，哥们看这威风不？
“其实古书中很多天马行空的东西不一定是假的，”小夭继续说，“只不过因为普通人无法理解罢了，不过即使无法如亚人般感受气，科学的吐纳还是能让他们享受到气的便利。”
见少年仍是有些迷茫，小夭伸出手，“抓住我。”
“你想干嘛？！”路青衣瞬间紧张起来，第一次见面的那个过肩摔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没事没事，我会给你时间准备，不会像上次那么突然。”小夭一脸的纯真。
“行吧……”路青衣深吸一口气，下盘摆出咏春的二字钳羊马，随后，左手握住了小夭伸出的纤纤玉手。
“那我开始了哦。”
话音刚落，路青衣的全身就有离地而起的趋势，他赶紧屏气发力，左臂青筋暴绽，硬生生遏制住了小夭的攻势。
“哎哟，不错嘛。”小夭赞赏道，“是比上次有点长进，亚人是可以调用气不错，但是自己的身体素质也要足够优秀，才能调动和掌握更多的气，就像一个水壶，自身越大，才能装越多的水。”
正在拼命抗衡的路青衣听到这话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还没用上那个‘气’吧？”
“你猜。”
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蔓延到了少年的手臂上。
“我靠！”路青衣瞬间变换步伐，左手一递一屈，赶紧使出太极的二两拨千斤，挡住第一波的来势汹汹。
“技巧是好技巧，”小夭不为所动，右手只是向上抡起，硬生生阻断了路青衣臂膀画圆的意图，“但是在纯粹的力量面前，不起作用。”
路青衣右脚向前踏出，爆发出一声巨响，顺势往少女的怀里撞去。
“随机应变得不错，但是，”小夭可不给路青衣机会，莲步轻移，拉开身位，始终保持着能将少年后摔的空间，“这样远远不行，路青衣，你是亚人，你该用的是亚人的作战方式。”
“亚人的作战方式？”路青衣脚步变换不停，“可是没人教过我。”
“每个亚人都明白的，这是刻在亚人心底深处的东西，”小夭在一瞬间贴近少年，“闭上眼睛，聆听心跳，放慢呼吸，去感受气！”
路青衣按照小夭的教导，缓缓闭上双眼，屏蔽周围一切嘈杂的杂音，静得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声。
“静下来……”路青衣自言自语道。
黑暗全面袭来，手中柔软的触感消失不见，只有少年独自站立在原地，他逐渐放缓自己的呼吸，降低心跳的频率，如同一尊木人。
但是，这感觉不对。路青衣紧缩眉头，周围仍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小夭说的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无所获的路青衣开始慌张起来。
突然，寂静的空间里，路青衣像是听见了什么，稀稀落落。
“好像是，海潮的声音……”
“喂，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稚嫩的声音在路青衣背后响起，同时，有只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你是？”路青衣连忙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但是回过身来的时候，一切变了，周围的黑暗中冒出了点点星光，像是夏日夜里的萤火虫。
“这就是气么……”路青衣伸出手去，握住了一点光芒。
“嗯？”小夭感觉到眼前少年的气场发生了变化，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实际上少女能感受到这是一头逐渐苏醒的雄狮。
“掌握了么。”小夭右手一振，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她想试试看现在路青衣的实力。
少年见招拆招，一记借力高跳跃过小夭头顶，平稳落地。
他的左手也涌出潮水般的力气，一时间和小夭抗衡不下。
“接下来该换我进攻了吧。”路青衣大踏一步，闷雷声随后响起，他竟然在沥青路面上踩出一个脚印来。
“什么？！”饶是小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给惊呆了，受过气的加持，路青衣的速度增长了不止一倍。
但是小夭反应更快，直接一个前顶打消了少年的攻势。
“必须得更快，需要更多的气！”路青衣想要抓住更多光点，想要动得更快，想要变得更强。
路青衣感觉自己的眼睛传来一阵阵灼热，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喷薄而出。
小夭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摆出了一个莫名的架势。
就在两者即将兵刃交接之时，突然，一股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如入无人境，直接压垮了少年。
路青衣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断片。
“糟了！”事出突然，小夭没有收住力，把少年狠狠摔倒了地上。
“路青衣，你没事吧？”少女赶紧凑过去查看细况，“你没摔傻吧？”
但是躺在地上的路青衣浑然不知身上的疼痛，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影，他的视线越过小夭，直直望向天穹。
在那里，有个巨大的屏障。
少年在出生的十七个年头里有那么多次向天眺望，总以为抬起手就能触碰到整个世界。
可原来，在他的头顶，有那样一个巨大的屏障，将他与世隔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