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栅栏之后,是一座巨大的古堡。墙漆部分脱落,露出鱼鳞般的墙砖。藤蔓蔓盘旋在斑驳的墙壁上,想为这座建筑带来一丝生机,而周围繁茂的树木挡住了月光,让整个宅邸笼罩在阴暗之中,隐隐带着不详。
不安地抚上右臂令咒的位置,鸦竟感知不到英雄王,可能距离过于遥远,王又不知去了哪里。
看着樱打开铁门走了进去,刚要转身离开,黑暗中忽然换来‘咚-咚-’的声音。一个瘦小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小路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樱,是你的朋友吗?”苍老的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颤抖,宣示着这具躯体已如风中殘烛。
“是的爷爷。”樱向老人走去。
爷爷?这个瘦弱的老人,是樱的爷爷?那不就是...就是这个人!鸦强掩住呼之欲出的愤怒,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
“呵呵,樱很少带朋友回来呢,小子,要不要进来坐坐?”
【要进去吗?独自一人进入间桐本家?】
姐姐是不是就在里面?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被发现?突如其来的展开让他凑手不及。面临选择,鸦混乱的无法思考。
“那就...打搅了。”
他听见自己说道,双脚比意识先行,已然迈进了生锈的大门。
听说魔术师的住所都会设置成魔术工坊,并设置有结界。果然一进入此处,空气就变得粘稠,迈步都变得沉重。自从进入此处,樱就变得异常沉默。但鸦无已暇顾及,心脏突突地几乎跳出胸口。这里弥漫着某种与外界不同的介质,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细小魔力存在于庭院各处。
古堡的大门被佣人打开,里面只有中央的部分开着灯,大部分都隐匿在黑暗中。不一会,鸦被带到一个巨大的会客室。
“樱,下去吧,去给客人倒茶。”
犹豫了一下,樱点头退了出去,随着‘吱呀——’的声响,门在她的身后关闭,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和老人。鸦四处打量,会客室仅有沙发和门的部分开着灯,四周的环境昏暗不清。
“小子,现在只有你我,不必遮掩了。我就是间桐脏砚,你是连雀那家伙的孩子吧?叫什么来着...”
突如其来的发难让他措手不及,原来他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冷汗从鸦的鬓角流下。
“不好好在乡下苟延残喘,为什么还要来到这里?”
苟延残喘?
鸦咽了口吐沫,愤怒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难道你猜不出来?我的目的是把姐姐带回去!真夜到底在哪?”
“...真夜?哈哈哈,十多年了,真是可笑啊小鬼!”嘶哑的笑声刺痛他的耳膜,脏砚站起身来,侧过头示意他跟上。“哎...这么想见她的话,就如你所愿的带你去吧。”
他们从另一侧的门出去,长长的楼道尽头是向下盘旋的楼梯。鸦借着墙壁微弱的灯光,辨别着道路。时间的感知变得模糊,往下走,黑暗中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魔力波动,越往下越发明显。
“小子,连雀那家伙现在如何?”
间桐连雀,是鸦的父亲。
“我的父母都已经过世。”
“是么。。。”一声叹息声在走廊里回荡,昏暗的空间,只有他们向下的脚步声和某种有着节奏感的嗡鸣。
“你知道你的父亲为何被逐出本家吗?”
为何?明知故问?
“不就是因为爸爸擅自和身为普通人的妈妈相爱吗?”鸦的眼中带着嫌恶。
“哈哈哈,普通人?你的母亲有着肮脏的血统,她所在的家族,是异端!”老者的声音从平静突变为咆哮,破裂的嗓音使他不得不停下来喘了喘气。
“什么意思?你怎么敢侮辱我的母亲!”鸦攥紧了拳头。要不是还得跟着这家伙找到姐姐,他真想一拳打破他的头颅。
“你的母族,完全没有魔术师的资质,却使用着魔术界最为不齿的禁术,没能够阻止连雀和这种人在一起,简直是间桐家永远的耻辱!”
“禁术?你胡说!我的妈妈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反驳着,声音在空洞的走廊里回响。
“不要急着反驳,小子,你知道召唤术嘛?一种用来召唤使魔的魔术。”再得肯定答复后,他又说了下去。
召唤术要求绘制魔法阵,放置入召唤媒介、魔力石,并注入魔术师的魔力,召唤出能够和媒介产生共鸣的使魔,被魔术师操控并用于不同的目的。在中世纪时期,一些不具备魔术师资质的人,发现了一种用于召唤的捷径,使得普通人也可以使用。
他们改良了召唤阵,从输入魔力变为献祭,只要完整地绘制出阵型、提供祭品并念出咒语,任何人都可以进行召唤。祭品一般是人或动物的生命、血液,以祭品的生命力作为召唤所需的魔力来源与媒介,召唤来一些无法被施术者控制的魔物,并与其进行利益交换。
数百年前,鸦的母族是此类人中最猖狂的一支。他们崇拜真正的魔神,用召唤阵为魔神献祭,从而满足自身的私欲。甚至以此为基础,教唆普通人进行魔神崇拜,并组成邪教,不断进行着疯狂的举动。
召唤魔物,这在魔术师看来是一种极其低劣的行为,因为魔物所要求的交换物,一般是生命、灵魂,且它们性情残暴,无法控制,往往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而普通人缺乏对魔法的认知,完全不知道这种行为的恶果。
因此,这种召唤阵被视为禁术、异端。而异端的施术者,一旦被魔术协会及圣堂教会发现,便会被灭口。
中世纪的魔女狩猎,就是大范围的猎杀异端的例子。也正因如此,从那时流传下来的此类召唤阵非常稀少。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在说什么?难以置信,不能相信!
但鸦却突然一阵心悸。回想起召唤英灵时的介质,莫非自己用的召唤阵,也不是传统的召唤阵吗?
为什么,为什么从未听母亲提起过?
“魔术是非常危险的,普通人妄图使用必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魔术的道路没有捷径可走!得知你母亲的事情,我本想上报魔术协会,将她灭族!但是...”
老人沙哑的嗓音也难以抑制的染上悲哀。
“但是那个时候,你的母亲已经怀孕了,没错,就是你们姐弟两个。我终是没有下得去手,只是将连雀那家伙少的可怜的魔术回路切除,并将他逐出家族。不过,也正因为他资质不足,也才能延残喘这么些年啊...”
父亲的魔术回路?切除?
听不出高兴还是失落,老人向下走着。
沙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越来越浓的,潮湿的腥臭,几乎让他鸦无法忍受。但见到姐姐的迫切心情又让他强撑着跟随者老人的脚步。
震惊,愤怒,混乱,几乎无法思考。
“既然让爸爸离开了,那又为什么要抓走姐姐?!”像是要将混乱甩出脑海,鸦喊叫着。
“哼,就当是放过你父母的事对本家的回报吧,只可惜啊...”
不知不觉中,他们终于来到了最底层的某处设施,狭小的通道后面,是一个封闭的巨大空间,像一个巨大的泳池,四周的墙壁有着一个个有规律的洞口,狭窄的楼梯通向池底深处。
无数沙沙的声音从四周传来,震得他耳膜发疼。
“等等,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停下脚步。
脏砚拎起路边的风灯,继续往下走去。
“你知道吗?间桐家的魔术,是驱使虫。来吧,我的孩子们...”
虫?这几乎要震裂耳膜的声音,难道是...
随着脏砚的脚步,阶梯的底部终于被风灯照亮,一副诡异的奇景在鸦的眼前显现。
无数细小的东西爬行着,爬行中发出了沙沙的声响,遍布在整个空间。
覆盖、移动、堆积。
巨大的蛆一般的虫子,不断从墙壁上的洞口中爬出来,汇聚到池塘底部,从远处来看,竟像是从墙壁裂孔中流出的,由虫子组成的黑水,不断流到池子里,直至将巨大的池塘填满。
“不是想见真夜吗,真夜就生活在这里,如果你还管这叫活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