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做了什么,想要瞒住世人,是很难的事情。在这个既没有封印魔法也没有消除记忆魔法的现实世界,「隐藏」是一件不可取的事情,因为总有一天会被察觉到。
……话是这么说没错。
如今已经充分理解以上内容的飒太,像古代等待大名审判的罪犯那样跪坐着。
眼前是。
「……!」
「呼嗯————……」
眼前是……还穿着校服的双马尾少女,和坐在轮椅上,穿着成熟女性服装的寄住少女。从衣着上来看就丝毫不搭调的两人正以眼神展开激烈对峙,完全不理会犯人的样子。
「飒太」
当事人之一,里央扭头问道。
「怎,怎么了」
「这个女的是谁」
「哈?应该问这个的是我才对!哥哥!这个女人是谁?!」
当事人之二毫不退让。
「唔……沙,沙织,她是我的妹妹」
「……」
「……」
两人都望向飒太沉默了。太好了,终于有听进去了。
「——你到底是谁啊」
「这是我的问题,你是,飒太的什么人」
「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本来因为自己的话被听进去高兴的不得了,一下子这份心情就被打碎,不禁让人抓狂。
「我不行了,健一你也来帮忙解释一下吧……」
「嗯~?我现在正在刷副本哦,没时间啦。况且飒太的家事,我也不好出面添乱嘛~」
超没良心地一个人在客厅里玩起RPG游戏的健一,超没良心地说了这样的话。
「就没人可以……帮帮我吗……」
完全无力了,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
「好了!我们这样吵也不是办法,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哦哦,那边的战况好像稍有缓和的迹象。似乎是小梓有些不耐烦,做出了让步。相当明智的选择。
「我是梓,是飒太哥哥的妹妹!如假包换的亲妹妹!」
边说还边挺起并不大的胸部,无比自信的样子。
「我」
「哼哼~?」
「是飒太家的女人」
「哈——————!!!???」
裕时家兄妹异口同声地,发出足以吵醒冬眠的熊的惊异之声。
「哥、哥哥的……女人……」
真的就像电影里面那样,小梓一边后退,一边以手臂撑住墙来抵抗这巨大的打击。双唇微微颤抖,一只手捂在胸口。
「不是的!不是!小梓你听哥哥解释!」
「我才一个星期没有来……哥哥已经…已经有了女人……哈、哈哈哈……」
完全是自暴自弃般的冷笑了。不管怎样,小梓的精神状态很有问题,必须让她冷静下来。
只能用「那个」了————
「健一!把大福丢过来!」
「好嘞!」
客厅里传来打开柜子的声音,接着,什么东西从走廊穿过,飞进房间。飒太默契十足地一把抓住它。
「小梓」
「哇!是大福!」
一秒钟前如同死灰,对社会彻底失去信心的眼睛瞬间充满了光彩,似乎还有星星在其中闪耀。
「啊呜——」
撕开包装袋,完全忘记了哥哥争夺战的小梓,像只小动物一样吃起大福。
「呼——总算是让她安定下来了」
用手背擦掉额头上的汗。战争似乎已经停止了。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吃着大福的小梓,里央推着轮椅过来,向飒太伸出手。
「我也要」
「我记得你刚刚吃过早饭」
「我想喂」
「什么啊」
「我想喂」,这不是在动物园里,和工作人员要饲料时说的话吗。
里央的眼睛闪闪发光,和饱餐大福的小梓没两样。
真没办法,只好走出去,拿走剩下的全部大福。健一似乎因为刚刚的传球,被boss打到只剩一点点血量,所以正在艰苦地奋战。
「这就是全部的了」
「嗯」
拿到房间之后这么说道。里央倒是跃跃欲试的样子,虽然感觉怪怪的,不过她们的战争能稍微缓和就好,别的都无所谓了。
里央拿起大福,用力撕包装。
「撕不开,飒太帮我。」
「包装都撕不开么……喏,从这里的锯齿开始撕,刷啦一下就撕开了啊」
将大福取出,就完全忘记飒太的恩情。正好吃完大福的小梓扭过头来,眼睛再度闪闪发亮,小狗一样跑过来蹲在地上,任由里央手中的大福填满嘴巴。
「飒太家里养的狗狗,好可爱」
里央直率地发表感想。
「她是我妹妹啦!」
说是这么说,小梓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吃着敌人手里的大福,让人总感觉她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比如尊严之类的……
就这么一个个地喂着,喂到第五个,大福再好吃也实在是吃不下的时候,小梓恢复了清醒。
「你,你这个坏女人!居然用大福收买我!」
是你自己要去吃的吧。
「飒太,狗狗生气了」
「谁是狗狗啊!」
「我觉得她这么说有道理哦,小梓」
「诶诶~~!?连哥哥也这么说~!?」
嗯,就刚才的表现看来,的确非常有狗狗的潜质。不过这种时候玩笑还是不要太过火了。
「玩笑的啦。小梓,事情是这样……」
故事重复计数达到了四次以上。每次要保持说法统一真是相当困难的事情,所以这次做了以小梓的脑袋也可以轻松理解的简约版描述。
「哦哦~发生了这样的事啊……」
看起来她成功理解了。
「起火事件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哦」
「嗯嗯」
「没想到哥哥居然这么勇敢」
「嘿嘿嘿,麻烦再多夸奖一下」
「从起火的房子里拐出一名少女」
话题朝奇怪的方向转弯了。
「停,打住打住,『拐出』这个词也太奇怪了吧?」
「那,哥哥从起火的房子里劫出一名少女」
「更加奇怪不是吗!普通一点的词语我就很满足了!『救出』就可以!」
听着飒太抱怨的小梓皱起眉头,嘴里嘟囔着「差不多的嘛」这样的话。真是替她的国文成绩感到担心,有时间一定要叫优子多给她补补课。
「所以,沙织小姐就要一直住在这里了吗?」
「嗯,就是这么回事」
小梓出乎意料地明白事理。但是,她马上换上一副严肃表情看着里央。
「但是,沙织小姐」
里央没有言语,直接以眼神望向这边。
「我是不会把哥哥让给你的」
「好」
怎么感觉战火被重新点燃了……
「那就赌上飒太的身体,一决胜负吧。」
「这是什么奇怪的宣言!而且为什么要强调是我的『身体』啊!我的自由,我的人权呢?都被你们丢到哪里去了?」
「放马过来!」
「放什么过来都不行!你们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哥哥好吵」
「飒太,吵吵闹闹,邻居会很困扰的」
「会困扰的人是我啦!」
最后的一声悲鸣,和健一通关的欢呼声重叠在一起。
战争已经开始。自己就像双手绑上绳子,被用力地拉扯着。对眼下的情况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完全想不出任何办法。
目前只能见机行事了……
「好,那我们就先来比试一下,料理!」
「没问题」
看起来像是食戟的第一轮比赛就要开始。但第一个项目是料理实在让人不放心。于是,飒太悄悄凑到里央身后。
「你会做饭吗?」
如此耳语道。
「不会」
里央自信地挺起胸膛。
「不会的话干嘛还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
「但是」
「但是?」
「为了飒太,我会加油的」
「哦哦,谢谢……不对!不可以说这种话!话说料理可不是光靠加油就能变得好吃的!」
说完这句话,里央却扭过头来直盯着飒太。
「飒太,很开心?」
「没,没有……」
对方率直可爱地看着自己,呼吸完全不能平复下来。一瞬间的动摇毫无保留的暴露了自己的心情。虽然已经逐渐习惯这样被她盯着,但还是难免为这样的发言而感到心跳加速。
「哦,对了,家里好像没有菜」
做早饭的时候冰箱就差不多弹尽粮绝,如果要展开料理对决,得出去买些菜回来。
最后决定是由自己和健一出去买菜。
走在路上,顶着慢慢热辣起来的阳光,健一突然搭话。
「你赌哪一边」
「赌什么啊」
「别装傻。是沙织同学还是小梓妹妹呢?」
「这又不是赌马……」
「哪一个呢?」
哪一个呢?不如说这才是自己想问的问题。选哪一个都不太合适吧。无论是谁赢了,另一个都不会高兴。很大的几率是小梓会赢,不过对于现在的飒太来说,是不想看到里央失落的模样的。
所以,飒太这样回答了他:
「看天意吧。」
2.
两人在商店街里穿梭。
按照既定的清单,买了秋刀鱼,葱,豆腐,鸡蛋等食材。此外调味料也购买了一些。
「收获颇丰呢」
健一重新浏览着清单,并一一核对。
「是啊。但是我的存折里面快要没钱了……」
昨天,胆战心惊地去银行查看余额,发现只剩下十万日元的可支配资金。这样下去省吃俭用最多也只能支撑一个月左右。本想给父母打电话要钱,但是电话在传来一声「花钱这么快也太不节约了,自己多打工吧」这样完全没有体会到人间亲情的话就挂断了。
但是抱怨是白费力气。如今飒太已经明白,抱怨于自己而言,相当于精神上的出尔反尔。和她说好了,要好好照顾她的。
在提着满载的篮子的归途中。
「飒太」
「什么事」
健一再次搭话。
「你不想让小梓赢吧」
毫不拐弯抹角的直球攻击。喉头梗塞。
「为什么这么说啊」
「清单上面有五花肉。」
「嗯」
「你没有买。」
「所以这,怎么能看出来我不想让小梓赢啊」
飒太笑着转向健一,后者露出苦笑般的表情,停下脚步。
「小梓只会一道菜,土豆炖肉。我想飒太作为她的哥哥,应该比我还要清楚这一点。不购买对应的食材,怎么样也做不出来土豆炖肉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
自己也停下了脚步。
「但是,我的说法可能有点偏差了。飒太,你不是『不想让小梓赢』」
「果然……」
「你想让比试——」
「让比试变得公平。没错,这就是我的想法。」
果然瞒不住健一。飒太当然知道小梓只会做土豆炖肉。不过,那简直就是练到专精级别的土豆炖肉。有着给五星酒店的大厨吃都能使其竖起大拇指的口感。
清单是由四人一起……不,由三人一起制定的,某位毫无概念的大小姐没有参与其中。意料之中的,小梓写下了土豆炖肉的各种材料。这样一来,情况自然就会变得对妹妹有利。
按理说自己应该向着妹妹。
但是,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脑海里无数次回响着这样的声音。里央输掉了比赛,肯定会失落的吧。
因为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样子,就算最后要看,至少也要想尽办法,让比赛公平。
「确实——」
「嗯?」
「这确实是,『看天意』啊。」
「……哦,嗯。」
如今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应答。
「我倒是觉得,飒太啊,早一点了解到吧。」
「什么啊?」
「没什么。走吧,她们还在等着我们回去。」
留下这样耐人寻味的言语,健一率先迈步。最近好像总是被说这样难懂的话……但是,只是想让比赛公平……自顾自地再次这么想道。
很快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锁孔扭转。走进家门,里央看着电视,小梓在一旁吃着大福。意外的很和平。
「啊,哥哥你回来啦」
「飒太,欢迎回来」
「……」
「……」
声音重叠在一起的两人再度沉默,对视的空气间,似乎还迸发着仙女棒的火花。看来得收回先前的感想……只是表面上的和平吗……
「好了好了,现在菜也买回来了,你们就开始比赛吧」
硝烟味浓到快要爆炸,飒太赶紧转移她们的注意。小梓配合地走进厨房,里央则由飒太推着进去。
各自的菜刀好好地放在砧板上,食材也都从袋里拿出入盘。
一切准备就绪。
「好,那么比赛——开始!」
健一不知何时开始扮演起裁判的角色,吹响了开始的号角。
穿着围裙的小梓马上开始了行动。浏览一遍食材,她脸上却没有露出怯色,一早就决定好般地拿出新鲜的秋刀鱼。剖下一段肉,去刺,就那样「咚咚咚」地切起来,鱼肉在刀锋与砧板的碰撞下逐渐变成肉沫……嗯?
好像,意外的很熟练?
「喂喂,飒太」
「什,什么事」
「她不是只会做土豆炖肉吗」
「……」
两人感到无比震惊之余,看着小梓又从碗柜里取出砂锅,放入大米,加水,又细细地切了姜和葱花。
飒太瞬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诶,我说,她好像要做鱼羹啊……」
「我也觉得」
「等一下,那我的计划不是泡汤了吗!」
「你才知道啊」
「不,不行。不能这么早就下结论,先看看沙织——」
这么小声说道的同时望向里央那边。那边剩下的的主要食材是豆腐,按理说很好处理的菜。用刀切成块就行,相当容易的处理。但是……
坐在轮椅上,里央只是拿着刀。豆腐没有变成小块,葱也没有变身为葱花。
「飒太」
突然发话了。
「菜刀」
「嗯」
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要怎么用?」
「……」
「……」
「飒太?」
「你连用刀都不会吗!」
「不会就要学」
「虽然有这种觉悟很好,但是不要在上战场的时候才和长官说『我不会用枪』!」
「明明,如果是替补的话,就没办法嘛」
「你也不是临时替补上阵的啊!那么正派地提出了挑战,一瞬间我还觉得你很帅呢!把我的感动还回来!」
「哼」
「你为什么不满啊!」
「飒太真是不冷静」
「这种状况要我怎么冷静啊!」
的确让人冷静不下来的脱线。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出现选手连刀都不知道怎么用的情况。虽然很想上手帮……嗯?
也许……可以?
……只不过,要在妹妹面前厚一回脸皮了。
「小梓」
「嗯?什么事哥哥」
「是这样,这次的比赛呢,要在今天下午一点半之前结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