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吧,这是最符合我的根本利益的选择。
躲藏在地下深处,面对着那无限趋近于0的生存概率,我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在我看来,最合理的判断。
我现在最强的战斗手段,便是以虚空幽能强化过后的拳脚。但在那条手臂面前,也不是一合之敌。
此外,那条手臂对我产生的作用力,完全违反了各类力学定理。每每与之碰撞,我都感觉自己像是在撼动一座冲着自己过来的山峰似的……姑且认为,这也是所谓的“二代种”的权能的一部分吧。
观察到的这些现象,无不在说明一点:现在的我,无法战胜二代种。
事实上,在被打到地上的陨石坑里的时候,我已经想过逃跑了……结果这条巨臂很快就追过来给我一通老拳,看得出来,这个世界之外的来客也是深谙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啊……
——所以,逃跑吧。
复盘了一下先前所经历的事件之后,我再次告诫自己这项结论。
——完全无法战胜的敌人,并且光是存活下来,就已经让身体受到了如此严重的,不知要到何时才能修复的伤害……继续与伊文斯正面对抗,还能得到什么?
——只要逃离这片战场,我就能保全自己的身体,避免进一步的损伤……
与此同时,在我头上的,“咔嚓咔嚓”的骸骨运动声正在逐渐蔓延下来。
我不知道伊文斯控制骸骨的距离上限是多少,但我姑且还是预测得到一点:如果我继续停留在原地,等待我的,只有被伊文斯发现并消灭的结局。
点点滴滴的虚空幽能缓缓地在体内流动,带出点点蓝色荧光。借着这种超越世界的能量,我总算又感觉到了些许力量。
我运动脚掌,就像切开橡皮一样割裂土石。很好,只要这样往地下深处逃去,我就可以——
——等一下,仅仅只是我从这里逃跑,就够了吗?
突然地,在我的意识系统中,响起了一阵不和谐音。
——塞莉卡他们呢?
——一方面,他们是我的助力。通过这些本世界的土著的帮助,我才能复原那艘跨越虚空的飞船……他们的存活,对于实现我的“前往世界之外”的目的来说,是有益的。
——另一方面,当我逃离这里之后,失去我的踪迹的伊文斯必然会转换目标……而这些孱弱无力的人类,在祂这个超凡生物面前什么都不是吧!
——只要伊文斯动动手指,随便带出点骨刺和活尸,就可以把塞莉卡他们碾作肉泥了!
虽然意识系统里想着这些,但我的脚掌依然没停下,依然在不间断地破开土石,让我潜入地下的更深处。
我的逃跑,可不会因为这点理由而终止。他人的性命,可没有我自己的身体来得重要——
——然后,他们就会因为与我产生纠葛,因为选择站在了我这一边而死去。
一瞬间,我又想起了塞莉卡种种不理智的行为:初次见面时,毫无保留地把自己袒露在我面前,以博取我的信任;魔鬼岛上,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帮助我争取一些机会;就在十几分钟前,她放弃了生存概率更高的选择,反而站在了我这边,与死亡如影随形……
更何况,还不止塞莉卡一个人。还有好几个人陪着她一起发疯,一起失去理智……最后,因为被伊文斯盯上,因为和我站在一起而死去。
纷乱的,我无法理解的情感的电信号在我的意识系统里堆积,甚至让我做出决策的速度都慢了一些。
我不知道这种情感是什么,我只是感觉这种情感对我是有害的,因为它们极大地减慢了我的处理器的运行速度。
但是,我却无法彻底削除这些情感信号。只要我还想着塞莉卡他们的事情,只要我依然意识到“他们会因为我的决断而死去”,纷乱的信号便一刻不停地产生。
当然,我也不是没考虑过把与塞莉卡相关的记忆删除,从而规避这种情感……可惜,我做不到。
从我降临这个世界开始,从我产生关于自己的经历的记忆开始,塞莉卡他们就一直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为了规避危险的感情而削除他们,也是在否定我到目前为止,所经历过的一切。
深埋在有着恐怖的压力的地下,我暂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开始进行更多的思考——在把“塞莉卡他们的安危”纳入权衡利弊的计算中之后。
然后,我的双脚再度开始破开土石,迅速地往地下深处前进。
但这一次,我不再是慌不择路地逃跑。
===
当塞莉卡他们抵达这个小镇的时候,留给他们只有一地焦炭和废墟。理应出现于此,理应等待着他们的史蒂夫早已不知所踪……
“呕……”有人掩住口鼻,“好重的焦尸味道……史蒂夫他们不会连着原住民一起烧了吧?”
“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爱德华给这个嘴贱的家伙狠狠来了一巴掌。
塞莉卡则是盯着地上的裂口,若有所思:“咱看这个……看起来,像是伊文斯整出来的痕迹,对吧?”
其他人凑过来过目之后,都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伊文斯制造的骨刺丛林,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刻骨铭心的记忆——赤裸裸地展示在他们面前的,超越这个世界的力量。
“也就是说,伊文斯确实在这个小镇里做了什么……”塞莉卡抬头张望,喃喃道,“史蒂夫应该是觉得烧毁这个镇子可以阻止伊文斯留下的动作吧……”
“但我们咋找不到他们呢?他们怎么逃了?不会是害怕吧。”
“他们当然害怕了,害怕自己的动作被伊文斯察觉,进而被伊文斯视作‘阻碍自己的敌人’。”塞莉卡垂眸,“无可厚非……虽然,让咱们非常失望吧。”
爱德华看看略显消沉的塞莉卡,提醒了一句:“我看到远处有一地凌乱的足迹……那里应该就是史蒂夫他们离开的方向吧。”
塞莉卡稍作精神地点了点头:“注意到这一点真不错,爱德华。去那里看看——”
地面突然开始震颤,紧接着,犬牙交错的裂纹在地表生成,迅速地蔓延向四面八方!
锐利如锋刃的骨刺与万千活尸的手掌从地下钻出,一瞬间将塞莉卡他们团团包围!
一些不走运的,已经被活尸抓住了脚踝,发出凄厉的叫声——活尸的力量,一瞬间就让他们的关节几乎脱臼!
“伊文斯!”爱德华瞪大了眼睛,“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发现我们的啊?”
塞莉卡面色惨白:“世界之外的来客啊……做到什么,都不奇怪吧。”
他们已经战无可战,之前夜白劳爆发虚空幽能产生的冲击波已经让他们人人重伤,背负着伤势走到这里,他们现在已经几乎是在凭着毅力苦苦支撑。
油尽灯枯的人类,面对世界之外的来客的超凡力量。
简直就像螳臂当车一样。
无数的骨刺与活尸的手掌迅速地接近塞莉卡,她下意识地合上双眼,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但是她却迟迟没有感觉到,这些尸骸触及身体的恶心感觉。
塞莉卡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旋即瞪大双眼——
突然间,这些气势汹汹的尸骸僵住,然后崩溃,化作毫无生机的生命残渣落入泥土之间,消失不见。
但是地面的震颤依然没有停息,反而越发强烈。与此同时,塞莉卡更是能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正在席卷过来。
她注意到同伴们的视线再度投向夜白劳的战圈,并且一个个的都滑稽地张大嘴巴,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于是,塞莉卡也跟着一起望了过去——
一道岩浆喷泉正在那里轰鸣,在其中,再也看不到于战场上肆虐的伊文斯的身影。
塞莉卡的心脏因为无比的激动,如同擂鼓一般跳动着。她热泪盈眶,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
“夜白劳……你也太乱来了……”
“不过……好啊,好啊!你确实地创造了奇迹……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直到方才,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战胜伊文斯呢……”
“你做了什么?你又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