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点！死小鬼！！］
自己咋咋呼呼的反应明显引起了男人的反感。
脸颊传来剧烈的冲击，侧边的额头传来了清晰的痛处，湿漉漉的异样感从杂乱的头发上不断蔓延。
疼痛？眩晕？
该说这种感觉是怎样的呢？
手中猩红的血迹刺入视野，心脏错觉般的停跳，双目所视之处净是来源自身的血红。
那种异样感并没有正常的应对反应。
【真是…】
说不出来的怒火顷刻而出。
游戏以来的第一次受伤就这么达成了。
如果是平常自己肯定会吐些让人脑筋脱线的槽点，可看到那粘稠滴落的血珠越渐滴涌，染红了自己唯一的便服后。
【竟然…】
竟然敢打我。
竟然弄了这么多血。
不知道是那个更让人气愤。
人在愤怒时往往并不是因为单一的怒点。
愤怒之时，眼见之物皆为怒点。
如果是一般人这个时候就该冲动至上大展拳脚了吧？尽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那样的结果多半会让现场的画面变的更加需要马赛克填充。
冲动的人做出冲动的选择，或许事后他们会觉得那是错的，可当下，在事件正在发生的时刻。
冲动的情感冲破了合理性与代价沟壑。
为了宣泄一时的怒火做出了招致报复的行为。
这是人之常情，所以冲动误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违背常理存在的人。
被鲜血“吓到”的小鬼倒在了鲜血蔓延的暗巷。
像个人偶，像个垃圾。
没有价值，也没有犹豫的得到了与自己相配的剧本。
［喂，小鬼，你听到了没有！这群人是不是把东西交给你…了？］气急败坏的男人本想拉起在地上装死的少年，却发现少年失焦的双瞳像镜般虚无缥缈，任由男人如何摇晃也得不到任何反应。
本以为是下手不够狠，可在男人几番掌掴了后少年还是没有恢复意识。
男人的力度并没有因为对方还是孩子就手下留情。本就惨白的脸面染上几分不自然的红晕，还算清秀的面容立刻红肿了起来。
这样都还没醒。
如果不是男孩演技超群，就是他真的半死不活了。
至于男人会把眼前的情况当成以上哪种…
………
前者只有被害妄想症会这么想吧？！正常人谁会联系后者啊！
［完全没有回应，眼神也很奇怪。］
［脑震荡了么？］
［喂，你是不是下手太狠了？早就和你说过要手下留情了，这还只是个小鬼啊！］
男人身后的部下纷纷出言评论。更有甚者还作死的为对方说起了话。
意识不清的话就无法询问，也就无法得到任何答案。男人不爽的咋舌，把少年丢在了地上。
不属于少年的鲜血沾染了他杂乱陈旧的衣装，布料的吸湿性让大片猩红的污垢浸染，原本被衣服藏起来的淤青从袖间显露。
大片的，一个接一个。
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龄段的伤痕让人触目惊心。
早知道就算是为他们跑腿报信，做着艰难工作活过的少年们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虐待的痕迹。
超出正常范围的淤青让良心尚存者有口难言。
［科奇我和你说过了，对孩子要适可而止啊！万一只是被卷进来的怎么办？］
［就算是被卷进来的也无所谓吧。］
劝告者是之前认为同伴下手过重的家伙，但被成为科奇的暴力男完全不把同伴的劝告当归一回事。
科奇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陷入昏迷的青年，眼神中带着轻蔑的同时还带着几份厌烦。
［反正就是个离家出走的死小鬼而已，就算我不对他出手，也迟早会算进失踪人口里，我只不过是帮他提前接受现实而已。］
在这座城市离家出走的孩子就和自动放弃生命的蠢货没什么两样。他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是自讨苦吃。
男人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少年身上的痕迹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某些可怜虫的标签，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他可怜？
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喂！你这人！］
不知道是触动了对方的什么，原本擦拭着少年身上血迹的男人攥起拳头瞪向自己的同伴。
一股剑拔弩张的氛围立刻在巷中蔓延。
［行了，我可没时间和你内讧。］
科奇不想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和这帮人一般见识。
推开还想要说什么的同伴，上前一把扛起陷入昏迷的少年。少年骨架本来就很瘦小，扛起来根本就不费事。可就算如此轻松这家伙也精精计较。
他的西装可是新的。
现在竟然要因为带这个小鬼被弄脏？
老实说，他很火大。
但若是再让手下嚼舌根耽误正事的话，那问题可就火大就能打住的问题了。
［正好我要带别人去医院，把这家伙带过去你就满意了吧？］
人的确是自己打的。
可现在科奇表示自己要带他去医院看病。
这样问题就两清了吧？
不过成年人的劳动付出都是有条件的。
科奇提议带少年去医院可不是因为他的良心突然回光返照，而是尤其所需罢了。
［这次的任务就算搞砸了也不能这么空手回去，你们继续在这里给我搜！我带着别人去医院，你这小子可千万别死啊，还有好多事要问你呢！你们几个，带着人赶紧过来。］
嘱咐在场的众人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身心不顺的科奇不顾其他人的安慰脚底抹油的带着一队人从小路溜走。
他们一走，留下的人就开始叨叨。
［那家伙又随便乱来了。］
［上次是意外，这次是疏忽，那家伙为什么惹这么多事还没出事，每次受伤的都是我们。］被子弹击伤手腕的男人捂着自己的伤口，抱怨的同时还夹在着不满。
［没办法的吧，运气好你能说什么。］
明明都是一起工作，吃亏挡枪子的却总是他们这群人。也不知道是没眼力见，还是单纯没把他们当人看。
科奇一肚子火，他们这些吃肉连汤都喝不到的底层人物更火大。可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也只能自己劝说几句罢了…
竟然自己嚷嚷着去医院？
明明他们这些留下的才是更需要医护工人员的，好么？！
他带走的大多都是身体无碍的成员，也是与他亲近的同僚。由于指挥上的偏让，他的人基本都没事。但留下来的人都是与他不和的编外人，在刚才的争斗中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讲留下的人才是更应该去看医院的人，而不是被莫名其妙的留在这里收拾后台。
被留下来的人们抱怨着，突然发现最先出声的人正在摸着那群地上已经变凉的人脉搏。
［喂？你在那干什么呢？］
［这里貌似还有几个人活着，现在送去医院的话没准还有救？］
说话的人正是刚才差点和科奇吵起来的男人。
刚才他原本是想叫住那些推卸工作的家伙，却突然感觉有一股刺骨的寒意盯着他不放。
因为这一刻的犹豫，他错过了叫住科奇的时机。
但是现在不打紧。
比起那个胡搅蛮缠的自己人，他更愿意去关注在座的各位，甚至包括那些半条命入土的尸体。
于是这些已经被判死刑的身体还就真的让他摸出了一丝活路。
躯体虽然已经凉了半截，但脉搏还是有的。既然有那就说明人还活着。
这对于他们来说的确算个好消息。
［真的？！那样就赶紧去吧。要是能救回来的话就能拿他们交差了。这个月的奖金不用扣了！］
这不？
立刻就有人联想到了到了自己的绩效工资，不过随手他们又想起了某个非常务实的问题。
［啊，不过不能去科奇的那家医院，那家伙肯定往那家黑市医院去了，那里的位置已经被占了，我们去另外一家吧？！］
绝对不能和哪个贪得无厌的家伙碰上。
如果被那个人发现在场还有活口，凭他的个性这个人最后肯定要把功劳都记在自己头上。
从刚才的言行就能看出这人平时有多么不待见他们，现在大家都受伤了，作为上司也不客道客道问问他们去不去医院。
现在好不容易捡到漏，又怎么可能送出去。
［这次的任务再失败的话，负责人的肯定是我们。这几个人我们送就行了，你们在这里继续找！］
［啊，交给我们吧！］
简单利索的任务分配结束。
能动的抬起还有气息的家伙们往完全相反的地方跑去。剩下的人处理在场的残局。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工作，争取尽快完成应尽的职责。
工作。
对，工作，职责。
虽然满地都是常人眼中不可言说的禁忌，但对于他们来说处理这些也不过是熟络的工作内容。
处理残局，让一切阴霾不留痕迹。
他们早已习惯这份异常。
唯有领头争执的男人看着满地的尸体，麻木的景象让他这个自小生活生活在此处的当地人也不由得感叹。
［尸体…真是越来越多了。］
……………………
科奇一行人跑过交错纵横的街巷，来到一座三层的欧式小楼面前。
没有任何招牌，也没有任何人影。
这里是黑市中最靠谱的私人诊所之一。
推门进入，房间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气味，这是医院的气味。相较外部更加舒爽的气温，让人安心。
走过有些狭窄的楼梯，直奔医生的办公室。
在到达时门都不敲的直接闯入。
［医生！这里有人受伤了！］
还在吃快餐盖饭的医生愣在那里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放在旁边的筷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很显然，他也被这群人的直接给吓到了。
不过随后他立刻摆出了自己的职业修养，将惊吓完美无缺的隐藏在了心中。
医生是体格虽然并不突出，但身高至少达到了一米八的成年男性，属于身材修长的范畴。有些长的短发躺在脸颊的两侧，脸上带着疏于打理的胡渣。
年龄从外观看并不算特别年老，应该二十五上。
用真实一点的方式说…
肯定已经过三了！
［哎…］
知道有工作上门的男人轻轻叹息着，立刻换上了严肃的面孔，快步疾走而出，［把受伤的人都搬到隔壁来。］
［嗯，我知道了。］
对于医生的嘱咐科奇老实的遵从了，让其他人赶紧搬人后又叫住了正在打算准备动身的医生。
［医生，能拜托你先处理这个小鬼。］
［这个孩子么？］
看到男人肩膀上的少年，身为黑市医生的男人并没有做出过多的反应，但眼神明显出现了一丝新鲜感。
要知道这种地方一般不会有儿童急诊。不是他不出诊，而是孩子根本不可能赏光来犯。
［嗯，请把他头上的伤处理一下，剩下的就交给我自己，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是么…］
医生凝视着陷入昏迷额头还在流血的少年。
露出来的皮肤过于苍白，这肯定不止是因为卷入了麻烦才会变成这个德行。
这可是本来就贫血才会这么苍白暗淡。
少年身高对于这个年龄来说还看的过去，但比同龄人更加纤细的躯体说明了一些关键问题。
医生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
可这好像也没必要说出来，毕竟这件事和他无关。
［那把他移到这边的房间吧，但是我要先处理你们那边的重伤员，再去处理他的事。］
没有流露出任何怜悯，也没有对于可能发生的事情报以同情，就是公事公办的冷淡态度，医生把他们带入了另一个房间。
房间内触目可见装着药品的瓶瓶罐罐，只有中央靠墙的地方有一张简单的床，旁边放着装着各种药品的书桌，药品和各种浸泡的着东西的罐子被杂乱的摆在桌上。
看来这里平时被当做仓库了。
［把他放到这里吧，我先去处理你的同伴之后马上就过来。］
科奇听从医生的话，把少年丢在床上。
还没有彻底凝固的血液染红了雪白干净的被单，蜷缩的少年发出些许呻吟，仿佛想要从噩梦中醒来但因为头部收到的撞击出现故障的身体拒绝醒来。
意识与身体的割裂让其苦不言堪。
对于这一切，在场的两位大人熟视无睹。
［不要动这里的药品，我马上就过来。］
再三嘱咐过科奇后，医生轻轻掩上门，快步离开了这里，房间里只剩下无事可干的科奇抽起了自己的烟。
［真是倒霉啊，摊上了这么个事。］
科奇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小鬼，回想起了今天的遭遇。
好不容易就要快完成任务了，谁想到竟然又被别人插了一手，搞得任务目标中途逃跑，到嘴的鸭子竟然飞了。
这些他们跑不了了，可东西又没了。
结果现在就剩了个给人添乱的小鬼头。
科奇看着那张染血的脸就能想起这个小鬼惊慌失措不得要领的没用样。
假如他刚才能更加稳妥的陈述出事实，科奇也不至于直接给这小鬼一拳，搞得现在还早给他处理伤口。
［所以才说小鬼麻烦。］
没有把问题的原因归为自己，反而推责到了失去意识的人身上。
这种人好像还挺常见的？
闲来无事男人俯视着窗外的景色。
一成不变的街道与蔚蓝的天空并没有让他觉得心情愉悦，任务失败的事实依然让他的越来越糟。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小鬼，他可能也不至于失败。
尽管都是些不讲理的转移责任，但对于生活在泥潭里的人来说，活下去的吸引力可要比打肿脸充胖子的好人要更划算。
科奇开始思索接下来的事项。
主要是他搞砸工作要怎么收场的事项。
如果把问题推给小鬼，那他上面的人肯定也不买帐，十多个人的追逐死斗，还有数人负伤。这种局面的原因仅仅是一个还没有走出学校，一句话就被吓的语无伦次的小鬼？
是个成年人都不相信。
所以待会儿还要想别的说辞。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小鬼算是逃不了了，黑市医生可不会良心大发的救一个没有用的出走少年。
如果没有意外，这意外基本上是要榜上钉钉了。
［等你醒了，看我要怎么收拾你。］
科奇拿下烟要吐出一口浊气。
正当这个男人打算掸掉烟灰的时候。一声低沉的呵斥终于出场，为这场演出按下了暂停建。
［别动，死神来请你喝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