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凝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黄老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因为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但是好像又不知道，因为那不可能。
在危难的极限压迫下，黄老不愿意去挑破那层人性的遮羞布。他所能做的最大揶揄也就是像真正的老年人一样装糊涂。
［是啊，的确该走了…］
［哎，这里也没有收获，咱们又白跑了一趟，这群丧天良的东西真是不得好死！等我看见他们，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是谁把他们养大的！］
［那行，咱们现在还是先回去吧？小凝你先带着他们回去，我去周围散散心…］
［啊…黄老，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于黄老故意装傻且没有一点含金量的蹩脚演技，一凝完全没有给他面子。一句平淡的揶揄直接打断了黄老的言行。
说实话就算不看演技和动作，光是这份台词稿就充斥着浓浓的和糊弄。虽然可能很符合老年人的风格，但是过于符合的话又太过刻意了。
有哪个蠢货会在这个时候打算提出出去转转的言论啊？要是能被骗到的话也太不走心了吧？
［黄老，有一说一。］
［你刚才是不是打算一个人去找药品？］
［？！！］
不擅长说谎的人被戳穿时往往是演戏最不走心。
黄老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一板一眼的样子，但无处安放的双手和刻意回避的目光已经暴露了对方的真实想法。
不用说一凝也能明白黄老刚才到底在想什么蠢事。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有人想要离队那他的目的也太明显了。而对方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
铤而走险想救人呗？
虽然不知道是要去抢劫还是出去独自找药品，但是无论是那个决定都是故意降低自己生存率的行径。
先不说这样是否正确，就看看他们手头的装备？这是能发不义之财或者深入敌后的架势么？
就算想去做蠢事也要看看成功率吧？
［您还真是喜欢大包大揽呢。］
［为了救人去独闯虎穴，您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么？先不说那边会怎么看。救人可不是自杀，买一送一的鲁莽可是少有的愚蠢死法了吧？已经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就不能沉稳一点去依靠年轻人的力量么？］
人性经历不起考验。
因为人都是自私的。
但这个世界上偶尔也会有度过考验的异类。
黄老听懂了对方的意思，看周围人的态度大多也是不动声色。看来他们在出门前就已经做好了觉悟，但是明白这份决定含金量的他立刻慌乱的打算拒绝一凝的提议。拿一个人的命赌博和整个集体的命赌博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两者没有可比性。
虽然后者的确能提高他们获得药品的成功率，但是为会把更多有生力量带入危险之中。
他已经是个年过半百，随时都可能踏进棺材的老骨头了。但是其他人可不一样，他们还有大把的青春和年华，绝对不能跟着自己去赌命。
这是他的红线。
就在黄老打算义正言辞的拒绝这群年轻人的同行言论时，地下设施的某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
急促，猛烈。
还是在附近的地方。
没有多想，也没有犹豫。
已经见识过鲜血的众人本能的握紧了枪。
［走！］
黄老一声呼喊就领头带着大家赶紧走。
接近的危机让他们直接跳过了没有卵用的口头争执，就算没有黄老的这声口令，他们也像群体响应般直接奔赴斗争发生的地点。
黄老知道不远处正在发生枪战，虽然不能准确的知道是谁和谁，但脑海中也有个大概的预估。
［肯定是盘踞在附近的地头蛇和哪个愣头青发生了火拼。听这个声响估计阵势还不小，肯定是大规模的火拼。没准还是窝里反了！！大家伙赶紧的啊？若是运气好没准还能捡不少好东西！都给我麻利的？！］
想到自己能从双方斗争中薅到的好东西，黄老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几分。这可把刚才还需要给对方说教的一凝看的一阵无语，但是无奈中又带着几分感激。
无语的是，明明刚才还犹豫着不打算带大家一起走。这下倒好，一个突发事件把所有的疑虑和犹豫都打消了。
结果最后还是所有人一起行动。
感激的则是异动出现的时机。
虽然还不知道是谁引起的突变，但事情现在爆发对他们来说绝对算得上恰到好处的机遇。既然现在黄老已经带着他们四处闯荡，那么之后黄老再怎么拒绝他们也没用了！这个老头随倔，但是事情发生到这不总不至于不认账了吧？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真的要好好感谢哪位素不相识的神秘人物。比起眼下即将面对的纷争，一凝更关心是谁给他们提供的助攻。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
这个时候都能有空荡想别的。至于领头的黄老，此时他的脑袋里只装着他想要的药品，口中还振振有词的猜测这场纷争的规模。
火拼产生噪音一直在移动，黄老他们在控制距离的前进下跟着声音追逐，很快他们发现了双方交火的痕迹，由此也正式确定了对方前进的方向。
但是…
对于这些痕迹，或者说只能被成为痕迹的东西。
他们之间突然出现了怀疑的声音。
［黄老…您说过这是火拼吧？］
［说过的呢…火拼，架势还不小呢。］胆大的说了一句，更胆大的一凝甚至还不怕死的补了一句。
［这个，比起火拼更像是什么人逃跑吧？］
［就是啊？你看着墙上的弹孔，都是从一个方向来的吧？而且火拼怎么可能还一直乱跑啊？绝对是有什么人被抓住了正在逃跑吧？］
［哎，但是黄老刚才那么笃定是火拼的！］
［估计是逼到太急，听见声响就得意忘形了吧？］
［喂！你小点声万一黄老听见的话…］
（他早就听见了…你们声音太大了吧…）
一群成年人在队伍中间碎碎念念的，虽然他们可能有说悄悄话的心。但是成年的光阴已经磨掉了他们说悄悄话的能力。为此只能让一凝自己开收拾残局，［嘛，毕竟那声音挺大的嘛？追他的人那么多，所以肯定是大场面嘛？］
这堪比明面打脸的直言不违让一凝敬佩他们的胆量。如果这话的是他，黄大爷早就一拳教他们做人了。
说来也是奇怪，黄老虽然老动手修理他，但是对于集体中的人成年人却从来都不动手。
平时顶多是些言语说教或者名为振奋精神实则体能地狱的训练，从未动手打过人（除他以外）。
为啥只有自己的待遇不同呢？
一凝，怀疑～
年轻人总是充满了好奇心。
不管这种好奇心有没有用。
至于黄老这边的情况…
诚然他肯定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但黄老只是板着个脸在前面带路，完全不去搭理身后碎碎念念的某些人。
一凝知道，这是对方被打脸不好意思了。
一边倒的零星弹孔，还有明显追逐着什么的架势，场外的枪声也越来越稀疏。
面前的现状已经完全打脸了黄老一开始的猜测。
任何人信誓旦旦却被打脸的感觉都不好。面子的问题其实倒是可以另说，问题是他们原本的计划肯定已经受到了影响。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黄老想要从乱斗中薅羊毛的幻想已经破灭了。很少有人会在捕捉猎物的情况下带着急救包。啊，并不是说对方在这种地方不带回血药包，而且就算带了对他们也没什么用。
反正不能救急。
他们想要的是能救命的各种抗生素和各种有效的药品，但是一般人不会在随身行李里放那么稀碎的东西。
这里放抗生素的东西一般都是易碎的玻璃瓶。想要在敌我追逐情况下获得完整的药品是不太可能的。
原本他们预估的情况是双方为了争夺据点而火拼，毕竟那个火力架势太大了，不可能是不露破绽的小打小闹。那样的话他们还可以抱着侥幸心理在残骸中找到些许抗生素。
虽然他们的据点没有那种稀有的药品，但大型据点中一般都会配有这种东西以防万一。
只不过现在…
现实让这种想当然的侥幸心理越来越幻灭。
绝望中的希望会被人类无限放大。
这并不是什么愚蠢的行为。这是希望所带来的激励，是让人重燃热火的正面因素。
不过当这种希望被证实为假象。
还是自以为是的假象。
人若是能如此认知之后，所受到的冲击自然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幸好，在这里幸存下来的人已经接受了绝望反噬的代价。
况且对于黄老这种普通人来说，那种莫名其妙就磨磨唧唧陷入怪圈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他所有的只是懊恼，那种计划受挫的懊恼，并且他还没有伶俐到立刻去思索下一步怎么走的程度。
当枪声彻底消失的时候，众人虽然已经靠着周围的景象预估到了敌人所在的地点，但失望之情也溢于言表。
枪声都已经没了，那么问题估计已经解决了。
虽然不知道被抓到的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对他们来说…让他们这群装备青黄不接的去和武装不明但明显优于他们的人对狙？
感觉他们直接打道回府才正茬。
但是即便他们都明知这趟对线可能并不会有什么收获，还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失，黄老也没打算退缩，人群左右也没有退却的意味。在最后的角落处，他们整顿好已经泄倦精神，鼓气勇气用武器来武装自己。
最终在剥来了层层迷雾之下，他们见到了那个藏在集装箱后，被大量打手追逐的存在。
［你们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