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影子招呼一声,就朝前方奔去。
厄诺尔望着手中的剑刃,心海之中,那双阴郁的眼瞳似乎正盯着自己,评估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然,我准备好了。”
厄诺尔默念一声,也追驰而去。
◇
黑色的暗影小兽在小个子侦查员的脚边转悠。
“那股气息消失了。”影子拍了拍小兽的脑袋,后者便化作一道暗影,收拢在他的身影里。
“这地方很古怪,”厄诺尔走近伙伴,“在风险超出预期之前,我们最好先与大家会和。”
这片区域不同于二人之前所见,不仅大雾异常浓密,环布在四周的也都是枝繁叶茂的高大树木。
翠绿的枝叶并没有给这片死寂之地带来那么一点生命的气息,反而徒增诡异与惊悚。
“是这个道理。”影子点头称是,“既然踪迹难寻,咱不如就...”
一道鬼影从密林中闪过。
“小心!”厄诺尔大喊。
不劳后者提醒,影子的弓弩已然开弦。锐利的箭矢毫不费力地贯穿了那未知的生物。
“上好的精钢,可惜啊!”影子的皮靴踏在它的颅首之上,心疼地咋呼着。
一只身躯略大的白色丛林狼。厄诺尔用剑尖挑了挑它的皮毛。
“它死了。”
“废话,本大爷...”
“在你杀死它之前,它就已经死了。”厄诺尔划开它的肚腹。
那只狼的肚子里空无一物,内脏器官都被银色的流体灌满。
“我去。”影子哑然,“控尸术?”
阴暗的密林深处,似乎有什么异变正在产生。
潮湿的风中,有一股令人战栗的惊悚在逐渐发酵。
厄诺尔猛然回首,望向那处不知名的地方。
“你听见了么!”
“什么?”
厄诺尔没有回答,纵身奔向迷雾深处。
◇
厄诺尔疯狂地奔驰着,影子跟在后面,小小的身影在迷雾里若隐若现。
但那道声音,厄诺尔真真确确地听见了。
“希尔维亚......”
那道声音,似乎在未知的尽头呼唤着什么。一种莫名的感应在厄诺尔的脑海中隆隆作响。
穿过迷雾,踏过沼泽,翻过横木,越过断崖,一直前行,一直前行,发疯似的不知疲惫地向前疾驰。
莫名的狂怒在脑海里横冲直撞,把天地乾坤搅得一片混沌,深渊的尽头,那双阴郁的眼睛是一切的底衬。
是为了向他证明什么吧。
厄诺尔喘着粗气,拨开迷雾,提剑前行,在那株参天枯树前站定。
银色的影子从四面扑来。
“喝啊!”
长剑划开白狼柔软的肚腹,一只,两只,三只......
暴虐的杀意,通天的愤怒,在黑暗里回响着,尖叫着。
厄诺尔走到古树前,望见那个呼唤着他的存在。
◇
银发披肩的美丽少女,脸上搭着碎成两半的狐狸面具,身后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龙首银翼阵纹。
面具后面,那对水晶般的明眸里泛着忧伤的银芒。
直抵灵魂深处的悲切,像坠落的星辰,在云海留下终末的一瞥;像消殆的月轮,在至暗前留下眷念的顾盼。
厄诺尔不知所措地呆住了。
那个靠着树根的女孩在流血,银色的,晶莹剔透的血。
他拼命冲刺过去,踏进银色溪流,潮水般的银波旋即缠上厄诺尔的双足,把他狠狠地绊倒了。
厄诺尔拖着银化的右腿,费力地滚到少女面前。
不知道理由,不知道目的,但那种感应在厄诺尔的脑海里发疯般地嘶吼,咆哮。
不能让她死去,不能让她死去,纵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守护她!
厄诺尔把大衣盖在少女的身体上,从军裤口袋里摸出一个天蓝色的玻璃瓶。他扯下一块衣服,把蘸着药水的布条缠在少女腰侧的狰狞伤口上。
布条变成了银色,像流沙一般风化在寂寥的风里。
“怎么会,没有...用。”厄诺尔喃喃着。
那双琉璃般的眼瞳睁开了,少女突然攥住厄诺尔的右手。
“导载体质。”她轻轻地念着。
银色的流体迅速从厄诺尔的脚跟攀上,突进到了大腿的位置。
凝固,结疤,最终化为剔透光滑的肌肤——少女腰腹间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唔…。”厄诺尔紧咬牙关,压制着剧烈的痛楚。
银潮突涌至厄诺尔的胸口,他只觉得下眼皮是如此沉重,世界在天旋地转,他的意识在逐渐模糊。
突然,少女痛苦地捂住脑袋,
“你...该回去了。”
“希尔维亚...疗伤...”
“够了...”
少女松开厄诺尔的手,“我命令你...以至高王...希尔维亚缔约者的名义。”
龙首银翼的纹章訇然消失。
如潮的银流迅速从厄诺尔的身体上褪尽。
少女看着身上搭着的厄诺尔宽厚的海军大麾,又看了看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雇佣兵。
“谢谢,你很勇敢。”她轻轻地念道。“好好休息吧。”
疲惫与倦意涌上心头,厄诺尔最后记得的,是那双水晶般澄澈的眼瞳,和纹在少女光洁后背上的,剑月交织的骷髅图案。
“「跹跃」。”
◇
厄诺尔是被呼噜声吵醒的。
一睁开眼,就看到那个留着短卷发的男孩趴在床沿上呼呼大睡。
“阿诺哥哥…醒了?”男孩揉了揉大眼睛。
“嗯,是被多奇的呼噜声吵醒的。”
“哇!我的呼噜声还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多奇兴奋地叫起来。
“难道你不应该感到愧疚吗!厄诺尔抗议道,“算了…”。
厄诺尔从床上坐起来,双脚蹬在地上,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喂喂!阿诺哥哥别逞强啊!”多奇扶住摇摇晃晃的厄诺尔,“听天眼阁下说,是烈性的神经毒素。在完全恢复前,阿诺哥哥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多奇说着,有意无意地向帐篷外瞥了一眼。
厄诺尔点了点头,看着这张由储物箱搭建而成的简易床架,有什么东西在枕头旁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这是…”厄诺尔轻轻拾起它。
一枚六角型的银白色徽章——一柄华丽的宝剑从一轮月牙中穿过,从剑穗的位置开始,凌厉的线条糅合成了一个骷髅头的图案。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多奇好奇地说着,“就算是昏迷的时候…阿诺哥哥也紧紧攥在掌心呢。”
剧烈的痛楚袭上脑海,厄诺尔捂住额头。
他想起来了,阴暗密林里银色的幻梦,忧伤的银发少女,那双星辰般的眼瞳。
“阿诺哥哥!”多奇急忙扶住厄诺尔。
正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探进门来。
“诺小子!你醒了?”
是影子。
“那就赶紧跟我来吧,大家伙都在等你。”
“乔南!阿诺哥哥伤得很重,无法赴会,我们…”
“我们走吧。”厄诺尔打断了多奇的,从衣帽架上取下一件马褂披在身上。
影子嘿嘿一笑,撩开帐帘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奇忧心忡忡地拉住了厄诺尔的衣角。
厄诺尔知道,这一天始终会到来。
那个男人等候已久。
厄诺尔也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