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街的尽头,就是鸢尾花城久负盛名的「紫罗兰」广场。
与其说是广场,它其实更像一处大型的露天剧场。
这个鲜花锦簇的小公园,是恋人们缱绻游戏的秘密花园,也是无数街头艺人赖以谋生的工作场所。
在这儿,为来往如梭的贵妇人表演节目的杂耍艺人比比皆是,你也随时能看见不少坐在喷泉边,抱着七弦琴吟唱着辞藻华丽的晦涩诗篇的游吟诗人。
“她还没有到么。”
厄诺尔在约定的地点站定,在茫茫人海中搜寻无果,便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厄诺尔并没有让多奇跟来,毕竟会社的人手严重不足,贵族客人们的要求通常天花乱坠,少了厄诺尔就已经稍显吃力,不能再没有多奇了。
“先生,您愿意观看杜伦丁的表演吗?”
一个小丑走近厄诺尔,他的脸上画得花里花哨,像是戴了一张滑稽可笑的面具。他的声音尖细而沙哑,分不清是男还是女。
“我并没有能支付给你的报酬。”厄诺尔谢绝了,这才是他开始工作的第一天,连工资都还没有日结呢,哪来的钱消费?
“杜伦丁不需要报酬。杜伦丁在表演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奖赏。”
小丑滑稽地尖声笑着。
他手里盛着一个宽大的阔檐黑色礼帽,十分夸张地鞠了一躬。小丑又充满孩子气地晃了晃礼帽,轻盈的帽檐里竟然跳出一只雪白的兔子。
它趴在帽子里,爪子搭在帽边上,睁着晶莹的大眼睛,可爱地看着厄诺尔。
厄诺尔立刻被它的生机与活力感染了,也微微笑了笑。
小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把兔子按回帽子里,又抱着自己变戏法的工具跳上跳下地使劲晃了晃。
他把苍白如纸的手伸进帽子里,慢悠悠地拿出了一个脑袋。
那只兔子的脑袋,可爱的表情仿佛还凝固在上一秒的鲜活里。
小丑又从帽子里拿出了兔子的前腿、后腿,和少了四肢的小小躯体。
生命的愉悦在转瞬之间变成了死亡的惊悚,厄诺尔皱着眉头盯着一脸笑意的小丑。
小丑尖笑着,把兔子的躯干一个接一个地放回帽子里,脑袋、前腿、后腿…
雪白的小动物又跳出帽子,它明亮的大眼睛里仍然泛着可爱的光彩。
“先生,越透明的东西越神秘,而生命本身就是透明的。”
小丑提着帽子鞠了一躬,雪白的兔子趴在他蓬乱的头发上。
“只要目力能及,动作够快,你想看多远就能看多远,想看什么花样就能看到什么花样,但越看越神秘。”
“客人和杜伦丁是一类人,命运留给我们这些异类的机会稀少而极端,杜伦丁听到了命运的呼唤,想当变戏法的那双手,不知道先生您将落座何处呢?”
小丑尖笑着远去了,融入来来往往的人海,消失在无穷无尽的洪流里。但他尖细的声音却分明在某个未名的地方不断回响着。
就仿佛他从未离开,也从未存在。
◈
那个家伙,真是个十足的怪人。
厄诺尔望着小丑离去的方向嘀咕着,雇佣兵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椅上,右手反反复复地抛掷着那枚银色剑月勋章。
咧着狰狞笑脸的小骷髅头一次又一次落下,一次又一地被抛上半空。
直到一只戴着红色手套的纤手抓住狰笑着的骷髅头。
“大叔,真是悠闲呐。”
一个朱红色头发的美少女俏生生地站在厄诺尔的长椅前,她有着一双火焰一般耀眼的亮红色眼瞳,微微泛着迷人红晕的面颊,纹着剑月交织的诡异图案。
粉红色的短裙下露出裹着暗色丝袜的纤细美腿,双足穿着一双浅色的皮质短靴…
而那个绣在脸颊上的花纹,和厄诺尔徽章的图案一模一样。
“本来尤嘉酱说来迎接的,是完全不知情的编外人员,我还为此恼火了好一阵子呢。”
“因为,一整天都装成单纯稚嫩、好像谁都可以欺负一样的乖乖女真的超级累人啊!”
“‘领主大人早安,’、‘谢谢伯爵大人,艾露薇雅很开心呢’、‘艾露薇雅会一直陪伴着大人的’…”
“我到底在说什么白痴的话啊!那群猪猡色眯眯的眼神真是令人恶心,我真想把他们钉在十字架上一把火通通烧光!”
“哈?”
厄诺尔看着明媚动人的美少女抱着双手,连珠炮似的喋喋不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美少女把徽章抛还给厄诺尔。
“是组织里的成员我就安心了。”名叫艾露薇雅的美少女打了个哈欠,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我们快点走吧,大叔。”
“谁是大叔啊!我前天才成年啊!”厄诺尔抗议道。
“诶?真的吗!”美少女突然踮起脚尖,凑近厄诺尔,仔细地瞅了瞅。
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厄诺尔甚至能从那双亮红色的眼瞳里看见自己尴尬的神色,又从自己的眼睛里看见少女瞳孔中那抹狡黠的戏谑。
“啊,抱歉。”艾露薇雅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无所谓地摆摆手,“毕竟你身量高大,又生得健硕,很容易被认成不怀好意的怪大叔啊。”
什…什么!
被普通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但说这话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厄诺尔本来还对自己的容貌颇有自信,此刻却感觉仿佛心上挨了一刀,彻骨的凉意让他如临寒冬。
“你露出那种受伤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实话实说而已。”艾露薇雅撇了撇嘴,“比起那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主人的计划准备得如何了?”
“主人?计划?”
“白痴!就是攻陷鸢尾花的计划啦!”
“哈?”
“你在搞什么鬼啊!”艾露薇雅生气地跺了跺脚,“难道这些天你都一事无成吗?”
艾露薇雅瞥着一身礼服的厄诺尔,“哈!我知道了!你在那些风花雪月的地方醉生梦死,把主人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吧!”
“白痴!计划成功以后,全鸢尾花的小姑娘还不任你挑啊,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儿都行,恶心的家伙…”
“喂喂喂!请你不要自顾自地想入非非啊,从头到尾都在自言自语真的很过分啊!”
厄诺尔瞪着想象力惊人的少女,惊讶于她浮想联翩的能力竟然如此高超。
“哼,我才懒得管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反正最后我只负责发动咒文,疏散工作没做好,导致全城的人变成孤魂野鬼也都是你们的事。”
厄诺尔闻言,猛然一惊,他紧盯微笑着的红发少女,手中握热的那枚银色骷髅徽章,那抹温暖的炽热,似乎在转瞬之间就凝固、冻结,变得冰冷一片。
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攥在掌心的徽章正散发着一股砭骨的寒气,将周围的空气,全都封冻在突如其来的惊悚当中。
“你说什么,你…要毁灭这个城市?”
“白痴。那不是就是我们的计划嘛!暗月神教绾摄整个王国的开门第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