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曼妙的足音在梦境的绮世里回响,云雾缭绕的萤火深林太安静,太孤独,太容易迷路。
无尽花海的深处,那个朦胧不清的身影在记忆的尽头无声诉说。
听不清,看不明,读不懂。
“你到底是谁?回答我!”
它的背影融入一片萧索的银色,只留下哽咽欲泣的感觉和难以捉摸的失落。
“希尔维亚…”
“希尔维亚…”
“希尔维亚…”
“醒来!”
◈
“醒醒,主人。”
“醒醒,主人。”
又是那个迷蒙不清的幻梦,茫然若失的感觉,始终如一片银色的云翳,笼罩在少年的心头。
厄诺尔拭着有些湿润的眸瞳,一睁眼,就看见一道火红色的靓丽倩影。
少女看上去好像一只提前从美梦中惊醒的狐狸,透着慵懒调皮。她咀嚼着随时准备脱口而出的娇嗔,鬓角红色的发丝扭来扭去。
她双颊粉红,双目套着黑圈,声音透出无限娇媚。
“主人…”
年轻的雇佣兵腾地坐起来,红着脸大声说道:“艾露薇雅?你怎么在我的床上!”
“我是您的仆人呀,仆人当然要时刻跟在主人身边嘛。”
红发的魔女用手轻轻地碰了碰颈上的项圈。
“我可没同意啊!”厄诺尔抗议道。
“诶?但主人心里已经同意了吧!”
艾露薇雅轻柔地爬近雇佣兵,伸出纤细的手指,细细地为厄诺尔整理着衣襟。
这个少女就像一团永恒燃烧着的火焰,有时暴烈,有时温暖,有时也能散发出诱人的柔光。
艾露薇雅似乎看出雇佣兵飘忽不定的心思,她亮红色的眼瞳里露出带着一丝带着可爱的狡黠,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柔嫩的嘴唇慢慢贴近厄诺尔的脸庞。
正当时,“砰”地一声,房间的木门被推开了。
“阿诺哥哥!”
是活力四射的多奇!
“阿诺哥哥,今天是休假日呢。我们…”
多奇兴奋地笑着,一抬眼突然看到坐在床上,近若咫尺的两人,热情洋溢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小男孩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喂喂喂!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啊!”
“在做该做的事情呀。”艾露薇雅挑了挑眉头,狡黠地笑着。
“你这家伙!昨天的账都还没跟你算清呢!”多奇气呼呼地跑到床沿,拉开一脸不情愿的魔女。
“你凭什么阻拦我和主人共度良宵,”艾露薇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们现在应该位于同一级别吧,都是主人的仆从!”
眼看着气呼呼的多奇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精致的羊皮纸,艾露薇雅这才嘟着嘴从床上站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在离开的时候,红发的魔女又回首冲厄诺尔笑了笑。
“如果…主人想做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随时找我呦。”
◈
“变成囚徒的,究竟是谁呢。”厄诺尔艾露薇雅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说道。
“阿诺哥哥?”
“将计就计,派她来盯梢我们么。”
“而这无疑证实了,他们一定在暗中有所图谋。”
厄诺尔捋着下巴,冷静地分析道,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在船上凭着性子意气用事的热血少年了!
多奇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好狡猾!那…我们要戳穿他们的阴谋吗?”
“先等等,在摸清敌我力量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厄诺尔拍了拍多奇的肩膀,毫无疑问,他们已经陷入了这场无法遏制的迷雾漩涡之中。
该怎么办?厄诺尔在心里暗暗发问。
那道消瘦阴郁的身影再一次闯入雇佣兵的心海,他又想起…
如果是他,会怎么做?
银色的骷髅勋章在厄诺尔的掌间打转。
“妥协只是迫不得已的折中办法,不管是谁先失去耐心,这种微妙的平衡早晚会被打破。”
“在事态尚未演变得无可挽回之前,我们必须找到破局的密匙。”
厄诺尔披上深黑色的军大衣,打开那扇琉璃窗,把清晨的曦光迎进屋来。
“我有一种预感,在雪蔷薇会社的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控制着一切,无论是明面还是暗面的势力,都不光是你我二人所能抗衡的。”
“所以…我们得找帮手,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轻掩的银色门扉之后,一道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身影微微颤动,回廊之中,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轻笑。
◈
那双酒红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动人却冰冷的色彩。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再也感知不到人间的伤悲了呢?
已经死去的心早已不再鲜活,每一次的起搏都随着尘世砭骨的声脉律动,她的灵魂堕入无边黑暗。
“你失手了。”
“嗯。”
“留下把柄了?”
“没有。”
坐在暗影中的那个人站起身,慢慢走近金发的少女。
“你最近,在背着我耍一些小花招。”
“没有。”
“最好没有。”
暗影之下,现出一顶华丽的冠冕,身披长袍的男人手持权杖。
“别忘了,是谁给了你第二次生命。”侯爵古怪地笑了笑。
“要是没有我,你早就死在「审判者」手中了吧?毕竟,银白的旧臣可都没有好下场。”
金发的少女没有说话,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她。
这个家伙已经疯了。就像自己一样,心中充满毁灭、沉郁、忧虑和恐惧。被权柄和声威支配的灵魂,很快就会忘记生命还有其他情感。
那个她姑且称之为父亲的家伙,只是单纯地想要折磨她。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
“砰滋!”
装满红色液体的玻璃瓶从侯爵的手中坠落,碎成一地的血沫。
当他的足音在黑暗中远去,金发的少女再一次孤身面对这无边的萧索。
触目惊心的血痕像一条条红色的蠕虫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颤动着。
但是,那双酒红色的眼瞳里,只是闪烁着冰冷的色彩,她再也感知不到人间的伤悲。
她轻轻地跪坐下来,用舌尖舔舐着混在碎玻璃中的红色液体。
“我早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