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别自以为是了!就算你是…觉醒王的骑士,也不是它的对手啊!”
艾露薇雅瞪着身前的女骑士,吃力地喘息道。
“Hebo estel.Ya linna ambanna tulinuva nan「毋丧失希望,潮涨必有潮落。」”
贝缇·修尔忒蒂娅按剑说道,她用的是源自精灵之乡的光明精灵之语。
艾露薇雅听到这句话,面颊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情。
“而且,你从来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艾露薇雅阁下很强,但学会依靠同伴的你,将会变得真正无可匹敌。”
数十道耀目的银芒魔力弹从贝缇·修尔忒蒂娅的身侧滑过,声若惊雷,快若闪电,结结实实地命中了蛟龙巨大的颅首。
一片片陈破的骨质鳞甲从天空崩落,那个怪物发出响彻云霄的咆哮。
“这么大的靶子,根本连瞄准都不用啊!”
不知何时,形若鸳鸯的白鸢号已经驶入了这片战斗海域。大副坐在主弦炮的操作台上,指挥着随船海员展开一轮齐射。
“嘿!我再不出手,风头都要被你这家伙给出尽了!”
多奇在甲板上挥舞着拳头,冲天空中的身影大声喝道。
“主上千叮万嘱让你不要逞能,结果到头来,又变成这种难办的局面。真是输给你了。”
尤里嘉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弧度。
“微光会吸引微光,微光会照亮微光,只有一起发光,才能把压抑的阴霾全都照亮啊。”
多萝娜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大副先生、多奇、尤嘉酱…还有多萝娜。”
艾露薇雅怔怔地望着身后站立的人影。
那些一道道矗立的身躯,在遮天蔽日的海浪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如此渺小。
但是人类啊,就是这样一群复杂而固执的动物。
他们会众叛亲离,一败涂地,但绝不会失去誓死奋战的勇气。
即使最终邪将胜正,明日之后,人类的世界会完全毁灭。但在今天,他们一样会为了人们在世上所珍惜的一切,竭尽全力地奋战到底!
悠悠晨钟,沉沉暮鼓,从初升的旭日到傍晚的残霞,任世事风云变幻,白云苍狗滚滚而过,他们的近乎偏执的无畏始终不曾为任何人改变。
“白痴!你们不明白的!那种怪物…怎么可能打的赢啊!”
她以为那颗心已经在过往的灾变中被淬炼得坚如钢铁,用血与火铸就的灵魂是永恒跳动的不灭烈焰——熊熊燃烧,永远炽烈。
那烈焰焚灭了曾经的恐惧与胆怯,她发誓要用这团火焰向他完成一场完美的复仇,燃尽一切,毁灭一切。
可为什么,泪水还是会从眼眶里溢出来呢?
为什么呢…
原来,「魔焰的使役者」也会像小女孩一样哭泣么?
原来,所有的要强与暴虐只是一层薄薄的伪装么?
原来,她也是需要依靠的么?
“吃了败仗的士兵经常高估敌人的实力,这样有助于恢复他们的自尊心,以免陷入自卑的泥沼。”
一道声音从甲板上传来。
“才不是呢!”
艾露薇雅飞快地掸去眼角残留的泪渍,气呼呼地转过头。
那个墨发的雇佣兵倚靠在横栏前,远远地冲她挥了挥手。
“那就让我们,给你做个示范吧。”
厄诺尔笑了笑。
◈
“吼!”
震彻天霄的咆哮声在苍穹炸响,伴随着一声声吟啸,宽阔的海面上迅速涌起了数个激流漩涡。
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位涌现出数道骇人的蓝芒。
卷挟着滔天海浪,水花中现出一双双的冰蓝的巨大眼瞳。
九个巨大的头颅将白鸢号围困在海域中,这艘白色的战舰,宛若笼中鸟,阱中兽。
“传说在上古世纪的极北之沼中,有一条黑水冥河,河内生有奇异灵兽,肋生双翼,颅生九首。其名「九头蛇·海德拉」。”
尤里嘉习惯性地抚着面额,却突然想起来那副银色的眼镜已经崩坏了,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按书中所载,这是一头足以充当阵灵的上古神兽。”
尤里嘉有意无意地瞥了瞥贝缇身后的苍绿纹章。
“如果是货真价实的「海德拉」,我们的胜率…基本为零。”
“但我们已经踏入这必死之地了,就算是一场困兽之斗,也非战不可。”
厄诺尔冷静地点了点头。就算到了这种迫在眉睫的生死关头,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估计也只会慢悠悠地点上一支烟,提上一壶酒,漫不经心地与强敌交锋。
此时,在贝缇·修尔忒蒂娅的掩护之下,独身力战骷髅巨人和海德拉的炎之使徒从天空中飞下,降落在了白鸢号的甲板上。
在远处看还不觉得,走近来才发现,艾露薇雅的战甲几乎完全破碎了。尤其是强行抗住了海德拉一轮「光子冲击波」的胸甲和臂甲。
“铮!”
亮红色的熔岩直刀落在甲板上,瞬间碎成了一地磷光,化成一缕红色的轻烟,消散在海雾之中。
艾露薇雅再也无力支撑,跌坐在舱壁旁,剧烈地咳嗽着。
“你没事吧?”
厄诺尔走近来,蹲坐在红发魔女身旁,关切地问道。
“第七个。”
艾露薇雅仰起头,吃力地吐了吐舌头。
“什么?”
“可恶啊…居然有第七个…能把我击败的!我明明是…无敌的!”
“你这家伙,还真是会逞能。”厄诺尔无奈地笑了笑,不过她既然还能有气力赌嘴,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逞能?说起这个…你们比我还过分吧!我只对付一个…就那么吃力了,你们要同时对阵九个…”
“那就让上帝来决定我们的命运吧。”
厄诺尔轻轻一笑。
“咦?上帝?”
雇佣兵从摸出别在军衣内衬的银白色剑月骷髅纹章,放在少女的掌心。
“正面朝上,我们赢;反面朝上,他们赢。”
艾露薇雅攥着这枚白色的纹章,摩挲着上面她再熟悉不过的图案,却迟迟没有回应。
“如果感到痛苦,就去抚慰,如果有火焰,不要扑灭。当退缩让我们整夜难眠时,不如勇敢地面对未来的命运。”
“不管是对是错,不管是输是赢,抛下所有放手一搏就对了!”
他眼瞳里的率性让艾露薇雅感到惊讶,那种果决的神情分明让她想起另一个人。
那个,把她从烈焰中拯救出来,赋予她崭新使命的人。
“砰!”
炎之使徒的魔力消耗殆尽了,由火灵精华幻化出来的传奇战铠失去能量来源,也瞬间褪化成了一阵轻烟。
潮湿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燥热起来,呼吸声变得清晰可闻。
艾露薇雅倚靠着银白色的舱壁。鲜艳的亮红色长发披落在光洁的双肩上,几缕跳跃的发丝垂散在胸前,像洁白雪原上盛开着的,蔷薇花。
那个男人灼热的眼神仿佛携带着剧烈的高温,灼烧得连绾摄火焰的炎之魔女也无法抵挡。
她羞涩地垂下眼眸,那双亮红色的眼瞳,此时此刻,雾气盈盈,水花阵阵。她手足无措地低着头,慌乱地拨弄着手中捧着的银色纹章。
“不要看我了…”
“求你了…”
声音像受伤的小兽物,轻微温软,惹人怜惜。
“对…对不起!”
厄诺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做了什么相当失礼的事情。
雇佣兵当即脱下身上厚实的黑色军大衣,披在身无寸缕的少女身上。
他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少女细腻的肩膀,又让她发出一声可爱的嘤咛。
厄诺尔旋即转身走回甲板,迈开几步,又停下了身子。
他没有回头,轻轻地说道:“那枚纹章,给我了很大的勇气。让我无论在怎样的绝境里,都能找到光的存在。”
“希望它,也能让你一直勇敢下去。”
艾露薇雅目睹雇佣兵逐渐远去,那一刹那慌乱的心跳让她自己也感到意外。
红发魔女裹紧厄诺尔温暖的军衣,双手攥紧那枚银色的纹章,轻轻地抛掷着。
银色的图纹在空中旋转着,最后轻盈地落下,滚落在舱壁旁。
“哐!”
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
它倚靠着银色的舱壁,竖立在了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