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艾露薇雅指着厄诺尔大笑了起来,咧开的嘴角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她如此说道:
“喂,你到底是有多自大呀!王国的灾变、翻覆的战火、无尽的纷争…竟然会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真是笑死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离开了我,那些在乎我的人能从本就残破的心中匀出一分爱去关照自己。或许,他们的生活会因此变得更好。”
厄诺尔把目光投向海面。
“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艾露薇雅突然大声喝道。
“我…”
“那为什么就不能反过来呢!明明是他们拖了你的后腿,你原本能生活得更好!”
“你本来能住在一座美丽的房子里,一觉醒来能吃到美味的奶油蛋糕,衣橱里永远有试不完的可爱裙子,和所有同龄人一样,能躺在在璀璨的星光下和好朋友互换心事…”
“但就是因为他们可悲的夙愿,害你永远地失去了它们——温暖,安定,朋友…所有你爱的你在意的一切!”
“你不得不拾起你从来没用过的剑,为一个根本不算理由的理由,试着去杀人,然后跪在他们的尸体前疯狂的呕吐,接着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炼狱…”
“你难道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么!明明只要做一个平凡的人就好了啊,他们却无时无刻不在逼迫着,让你做出自己都会觉得恶心的选择!”
艾露薇雅越说越激动,声音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艾露薇雅。”
厄诺尔转过头,看向那个红发少女。
她轻咬着嘴唇,眨动着亮红色的漂亮眼瞳,试图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逼回去,但是她做不到。
她逞强的模样,让厄诺尔心疼。
“你知道吗,以前,我真的觉得这简直是世界上最过分的事情了。”
艾露薇雅喘了一口气,轻轻地掸去眼角的泪珠。
“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啊,还有比它更过分的。”
“那就是你爱的你在乎的人,告诉你,你的衷心是多余的,他根本不需要你泛滥的关心,他觉得他离开了你,你反而会生活得更好。”
艾露薇雅擦拭着眼角的泪光,冲厄诺尔微微一笑。
“你说,这样的家伙,是不是很过分啊?”
红发的少女扭过头,就往舱室跑去。
厄诺尔攥住艾露薇雅的手腕。
“放开我!大白痴!”
她却挣脱雇佣兵伸出的手,像一只粉红色的蝴蝶一样,一溜烟,就缩进了白鸢号的舱室里。
空荡荡的甲板上,就只剩下了一脸茫然的厄诺尔。
“我到底,是怎么惹她生气了?”
◈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茕茕独行,摸索着名为绝望的石壁竭力奔赴,看不见任何一道光,寻不到任何一个人。
只有那梦魇一般的呢喃,不停的,在耳边浅吟低唱。用荒唐的音调提醒着你曾经犯下的过错。
告诉你,你是多么罪恶;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家伙根本就不配活着。
“不是的,不是的!”
她竭力哭喊,空旷的炼狱里传来无尽的回响。
“我早就说过的吧。”
一道赤红的身影出现在石壁旁。
“格尔隆德…”
…
“都是因为你太自负了。”
浅绿色的人影蹲坐在漠野之上。
“狄尔泰拉…”
…
“你这种天真的家伙,呵呵。”
深蓝色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法尔帝亚…”
“你根本已经把他们忘掉了吧?”
蓝影轻声笑了笑。
数道朦胧不清的光影在黑暗里跳跃着,闪耀着迷离的色彩。
“告诉我,他们是谁?”
她慢慢地走近它们,看到的,只是无尽的虚无,无尽的陌生。
“他们是…他们是…”
她根本想不起来,那种陌生感,让她感到绝望,感到恐惧。
蓝色的人影打了一个响指,无尽的火焰从深渊里闪了出来,烈火之中,现出一道道骇人的身影。
“格尔隆德,狄尔泰拉,法尔帝亚,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们不是…同伴吗?”
她跪倒在烈焰之中,轻声地抽泣着。
“同伴?哈哈哈哈哈。”
火光的尽头,露出一道银色的身影,他轻轻地从白色的神座下走下来。
“谁和你是同伴。”
她怔怔地看着那道银色的身影。
心好痛,痛得仿佛被撕成了两半,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只有那句冰冷的话在深渊里不断,不断,不断地回响。
“希尔维亚…”
“证明给我看吧。”
她颤抖着走到他的面前,轻轻地捏住那柄呈放在银台上的短刀。
一刀,一刀,接着一刀…
把自己的血肉一片一片地零割下来,颤抖着放在银色的盘子里。
直到伤痕累累的她再也握不住刀,跪倒在银白的王座前,鲜血从无数处伤口中不断涌出,淹没了她的身影。
“我们…现在是…同伴了吗?”
没有回答。
◈
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令在场的人大惊失色。就算是见惯了人间世事的尤里嘉,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卸下漆黑的铠甲,那个女孩的身躯之上,手臂,胸膛,腿足…几乎所有的部位都布满了深可见骨的创口。
“怎么会弄成这幅模样。”
白鸢号的随船医师惊叹道,旋即摇了摇头,扯出一圈纱布,取出常用的医疗药剂,开始做手术的准备工作。
尤里嘉摩挲着台子上,散放在漆黑色盔甲旁的,一张张精美绝伦的金属卡片。
卡面的图案有很多:生着烈焰双翼的三头狮鹫、魁梧吓人的独眼巨人、手持光明阔剑的大天使…
每一张都刻画得栩栩如生,宛若活物。
淡红色的卡牌边缘的切口很锋利,光是轻轻地一划,甚至就能在白鸢号坚硬的舱壁弄出醒目的痕迹。
涔涔冷汗正从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女孩子额头流出,她皱着眉头,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角有晶莹的泪光。
是在做噩梦吗?
尤里嘉换了一副崭新的银色眼镜,捋着下颔,静静地打量着那个黑发少女。
“尤里嘉大人…”
“怎么了?”
“她身上的创口虽然骇人,但都只是物理创伤,凭借白鸢号的医疗储备,治疗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
尤里嘉挑了挑眉头。
“但是?”
“但是她的心跳,快要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