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历四年,东阳城。
一座古朴的店门前,有少年独立。
他手中握着扫把,心中苦笑不已。
这是楚涵穿越的第三年了。
少年穿着一身青衣,朴素的纯青中带着几根坚挺的黑色玉竹,腰后备着一块环形青玉,又背着一把黑剑,长三尺,宽三寸。
“簌簌…”一阵风声,又吹落无数黄叶,将他围在其中。
这又是要废好大功夫了。
他弯下腰,身后的店肆挂着的青铜牌匾被阳光照着闪闪发光。
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百漂镖行”。
金耀的字大气磅礴,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
据说,这是皇帝亲赐的字。
也有人传道,这是老镖神的居所。
但这和少年无关。
“吱…”木门轻轻被推开,走出一位白发老人。
他长着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走起来仍然是腰杆挺直,脚下带风,精神奕奕的面孔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个年过六十的老人。
这位老人正是这家镖行的主人——竹无恙。
老人抖搂着身子,推开店肆的门,露出了里面简单的装束。
一张方桌,几张木椅,一壶老酒。
竹无恙摩挲着陈旧的老门,眼中露出了难以描述的温柔与叹息。
他坐在一张木椅上,看着楚涵忙碌,自己又酌了一杯酒,轻声笑道。
“够了,回来吧。”语气中带着欣慰和一丝丝…不舍。
闻言,少年瞬间直立起身,他也没多想为什么这个性格古怪的老头会让自己提前休息,一口气走了几步,坐在门外的竹椅子上——
这是他专属的座位,里面的木椅,老头不让他坐。
“进来。”竹无恙不悲不喜的声音传出,终于是让人感觉像带着几丝老人该有的疲惫和无奈了。
“噢。”此刻楚涵才觉得,竹无恙今天有些奇怪。
具体是哪里奇怪…他也说不上来。
总之,根据三年的记忆,要么是让他处理一些不轻不重的小活,要么就是让他去买酒。
总归是没什么好事。
“我要你去出镖。”在老人染了白霜似的眉毛下面,是深沉璀璨如同星空般的眼神。
在和老人不敢相信的对视中,楚涵看到了期许与无奈。
三年以来,楚涵无数次想出镖,都被老人一脸不屑的拒绝。
“就你这么个孩子,如何去出镖?”而后,竹无恙便痛饮一口酒,如是讥讽道。
而这次,竹无恙竟然主动提出,让他出镖,这让他如何不惊喜?
“是。”但老人的眼神,让他如何也不敢将这份喜悦表露在外,只是沉声道。
“吨吨吨…”老人扯开酒盖,痛饮一口,胡须上还沾着酒,道,“我已经为你联系好了商帮,今天下午三时便来。”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像是沉浸在酒水中。
楚涵明白,这是老人让自己出去的意思。
他打了个躬,抱拳离开。
殊不知,在楚涵离开后,竹无恙便睁开了浑浊的老眼。
“三年了…”吐出一口浊气,老人自顾自的笑道,“是啊…三年了…”
他从身旁的左柜中拿出一张画稿,上面画的是一个女人。
老人不断摩挲着老旧的画稿,以温柔到不敢相信的语气道,“老林啊,楚宁,也是该长大的时候了…”
他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小孩,蹲在墙角,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哈哈哈哈…”独自一人笑着,显得萧瑟孤独了,他又闭上眼,“楚宁啊…”
如今,故人已去,没人知道,他是曾经的中原镖神——竹无恙。
作为镖神首徒,也是唯一的徒弟,楚涵一旦出镖,必将引起腥风血雨,无数以前的仇人,都会纷纷上门。
镖神门的绝学,太容易被人察觉了。
这让他如何不忧心。
以前便未告诉他,因为他还小。
但现在,是时候,告诉他了。
悠远的叹息,最终,消失在了屋中。
热闹的街市上。
楚宁浑然不知,他只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就好像快成仙似的。
他想着没事,便上街玩玩。
啊,美好的人生,小爷我来了!
幻想着自己左拥右抱的未来美好生活,楚涵不知觉的露出了憨憨的痴笑。
作为一名曾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懒狗,他有自己的理想——
不断的完成镖单,赚足够多的钱,然后找N个老婆,顺便成个镖神混日子…
真是幸福的生活啊。
“哎哎…”不经意中,一位行人差点被他撞上,对方面露不快的提醒式叫了两声。
楚涵方才从美梦中醒来,见自己差点惹出祸端,面色微红,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抱歉。”打了个礼,他这才看清楚眼前人的长相。
一身锦衣看起来便是大家少爷,微青的长袍下挂着一枚弥足珍贵的玉佩灿灿耀眼,宽大的袖袍下竟有一双凌白小巧的手。
他面色微白,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微眯,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无不让人知道这是个俊公子。
见对方不打算追究,楚涵也不想原地多留,便道几声抱歉,转身离开,只留那公子哥原地。
奇怪的人。我们的“公子哥”叶倾挑起眉毛,看着楚涵走远,只是摇了摇头,心里默道,也不打算去追究。
他还有更要紧的事去办。
“哼哼哼哼哼哼…”楚涵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就算是白痴也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好。
日光明媚,街上虽然人不多,但仍显得热闹万分。
“卖梨子喽。”他身旁一架水果车推过,吆喝声长扬。
“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
端是热闹,抬头一看,稍微一看,阳光刺眼,打了个估摸,现在差不多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左右。
楚涵琢磨着,要不要自己留在街上吃饭。
他是不想回去的。
于是在一家小店坐下。
这家小店是新开的,里面满是人,好不热闹。
他左看右瞟,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座位。
坐下好几分钟后,他都等到不耐烦了,有小二堆着笑容走来。
“小二,买一碗酒,要温好,添几片熟牛肉混着吃吃。”
“好嘞客官。”小二点点头,退下了。
他便无聊的看着街市上热闹人群,眼中偶尔露出几分思念和无奈。
说是不想念以前的世界,是假的。
自己和老头生活看三年,都渐渐忘记了以前自己是怎么样的…
三年间,只是不断的锻炼老头传下来的各种技艺,现在也都掌握的炉火纯青了。
突然,楚涵脑中闪过一丝明悟。
现在,他有些明白老头的意思了。
这…怕不是要让自己出师。
“来了客官。”小二添上几分笑容,将一碗温酒和一碟牛肉放在桌上,打了个躬,便下去。
楚涵望着酒碗里漩涡转转,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仰头,拿起酒碗,轻轻嘬了一口,露出满意的微笑。
以前他是不怎么喝酒的,但人长大了,也得学会些东西了。
说起来,今年他正好二十岁。
夹起一片牛肉,他自顾自吃了起来。
不过一会,便一扫而空,也算是有些饱腹。
正当他准备起身结账,才发现外面已经有些阴沉。
便快速交了酒钱,转身准备离开。
“哎,这位兄台,你知道百漂镖行在哪吗?”
却突然感觉背后别人拍了一下。
楚涵只感觉声音有些熟悉,便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