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了额外的干扰后，接下来的路途安静了很多。
“这周围还挺安静的，连鸟叫声都没有。”
上官夜好奇地四处张望着，不时用手扶一下已经被收起来的眼镜。
“我以为能看到非洲大草原的景象呢！”
离开森林后，周围的景色开阔了很多，虽然还缺乏让世界亮起来的阳光，草地，丘陵和天空组合在一起的色彩让眼前的风景驱散了空气中的死气，如果不是缺乏必要的升级，上官夜没准会躺在地上享受这片美丽的仙境。
“毕竟是死者的国度，太富有生机了不符合影之国的名字。”
相比于上官夜的悠闲，明渊打量周围环境的眼神中则充满了警惕，虽然眼前的世界还缺乏真实的阳光，开阔的景象也远好于会冒出亡灵的森林，引起明渊警惕的同样也是骤然开阔的景象，这里非常适合作为战场，或者说非常适合战斗。
在很多RPG游戏中，视野的开阔通常意味着BOSS战的开始。
战士的直觉告诉明渊，这趟旅途真正的目的就要开始了。
“你这就先入为主了，你不能因为影之国是死者的国度，就否定掉它充满生机的可能性，这里也是凯尔特的仙境，存在着和塞伦盖蒂大草原的动物大迁徙一样的景象也是有可能的嘛！”
虽然明渊说的才是对的，上官夜还是忍不住反驳道，即使从远处的荒野走到现在他也没有感受到巨大生机的存在，也许在更遥远的地方才会有能够形成大迁徙的庞大生物群落存在。
“你在做梦吧，睡醒了没有，我们身后就是会冒出亡灵的森林，像这样的森林在影之国应该多得数不胜数，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生物生活在这里！”
明渊被上官夜的话逗笑了，他对影之国保有的期望似乎太高了点，如果真的有那么多的生物，大概都在地下等待着被唤醒吧。
“地下都是亡灵的话那也不错，如果可以签订契约就好了，这么多的亡灵，可以成为优秀的炮灰。”
回想着刚才从地下涌出的亡灵，上官夜感慨道，作为一名不太优秀的死灵术士，找到存在着如此多亡灵的世界让他很高兴。
“你还缺这点炮灰？”
“当然，如果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低等亡灵的死亡都是不可逆的，必须要重新收集碎裂的骨骼才能重新制造出亡灵，打扫战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明渊语气非常符合一个只知道挥舞刀剑的战士对于魔法师的认知，一听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上官夜对此表示理解。
“那些死灵术士都只能在夜晚偷偷溜进无人看管的战场和坟场收集死尸，还要千万小心不被人发现，就和做贼一样。”
“都偷尸体了，那不就是贼吗？”
明渊的问题还是那么的一阵见血，让上官夜陷入短暂的沉默。
“好吧，就是贼，但我想说的是大部分死灵术士的生活都是非常艰难且单调的，每天不是在挖尸体就是在挖尸体的路上。”
沉默之后是无奈的认可，死灵术士就是比贼还惨一点的职业，被发现基本没有好下场。
“那你们混的还挺惨的。”
虽然说着同情的话，但是明渊的脸上没有丝毫同情的表情，她的评价果然只是单纯的评价，不参杂一点感情。
“还行吧，毕竟不是主流职业，走小众路线就得有这样的觉悟，而且敢走上这条路的一般都有强大的执念，没点胆子和野心也不敢无视教会的禁令染指亡灵魔法，一旦被发现就是无需审判直接处死的下场，贵族头衔都没用。”
虽然对于圣光的敬畏让人类社会的主流价值观排斥亡灵魔法的存在，不过人类之中从来不缺乏痴迷禁忌魔法的人，亡灵魔法对于生死界限的超越会吸引很多人踏上禁忌的道路，然后在翱翔在死亡国度的过程中发现了死灵法师独有的魅力而坚定一生。
“那你为什么学习了亡灵魔法？”
无需上官夜回答，明渊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大概会是好奇之类的回答。
“好奇和需要，大部分染指亡灵魔法的人都是想将已逝之人重新带回这个世界，很少会有例外。”
提及学习亡灵魔法的理由，上官夜少见的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每说一句话他就会想起那一场场由自己亲手导演的战争惨剧和被自己亲手埋葬的战士，直到离开了亚斯菲尔，他才能够回望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当魔王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全大陆最惨烈的战争啊？”
“算不上是最惨烈的战争。”
明渊回想着人族和魔族持续了数十年的战争，那是一场延续了漫长时间的战争，几乎跨越了一个普通人类的一生。
“即使是在双方交战的时候，人类防御的重点依然是北方的兽人，人类的五个帝国只有三个直接参与了对抗魔族的战争，北方两个人类帝国的军队始终在边境防备着兽人的袭击，魔族也是一样的，投入战争的军队数量连一半都不到。”
“好像是这样，这场战争从先代魔王开始，延续了超过半个世纪，虽然持续了这么长时间，但在我继任魔王之位后，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大型的战争了，除了将兽人也卷入的那一场决战一样的战役。”
上官夜长叹了一口气，明渊的话让他内心的愧疚略微减少了，但是亲手埋葬暮色军团的压力还是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上官夜的心上，他勉强露出微笑，诉说着战争结束之前的状况。
“现在回过头来看这场已经结束的战争，战争的后半段几乎演变成了各地的领主私人的战争，相互约定好掠夺的范围，然后开始像强盗一样的掠夺，人类联合的军队在边境四处救火，因为无法猜测出魔族军队的意图所以只能在边境外扫除劫掠的盗匪。”
“混乱而无序的进攻成功拖延了人类联军进攻的脚步，原本一鼓作气将魔族军队赶出中央谷地的联军停留在实际边境上争论不休，即使组织起进攻也会因为无法确定真伪的兽人袭击和边境领遇袭的消息而被迫停止。”
明渊从容地讲述着人类联军取得大胜之后的战况，在进攻魔王城的道路上取得的一次又一次的胜利现在看起来似乎充满了疑问。
“在将魔族军队驱赶出中央谷地后人类联军没有遭遇过一次失败，军队每一次前进都能占领广阔的地域，但每一次前进能够动用的军队数量却越少，即使想要收拢驻防的士兵也会因为魔族军队的骚扰而失败，最后甚至没有足够的军队去占领魔王城，需要来自教会的骑士们完成占领敌人王城的壮举。”
每说一句话，明渊的微笑就愈发灿烂，她甚至用手遮挡住自己的微笑，因为在教会中的特殊地位，她总是能获知战争前线最新的消息，每一次接到战报，明渊就知道这场战争人类完全胜利的可能性减少一点，在接到出击的命令前往魔王城后，她就知道人类已经失去胜利的可能性了。
“这只能说明十六字诀很好用，以及在必要的地方和必要的时间集中兵力和消灭敌方有生力量的重要性，三十万打不赢六十万，但十万可以打败五万。”
上官夜摊开双手，直接承认了自己对历史上优秀战术的借鉴，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优秀的战术从来不过时。
“虽然从数量上来说，魔族的军队比不上人类的军队，从质量上来说，嗯...魔族的军队好像也比不上人类，但是这并不影响怪物们的力量，说实话，想要让那群还生活在奴隶社会的魔物学习人类进入到封建王朝，难度还是挺大的。”
说到这，上官夜开始掰着手指清点手下不听话的各个族群。
“吸血鬼很高傲，女妖很孤僻，歌利亚脑子不太好使，相对听话一点，影魔族或者说黑暗精灵数量太少，无法构成军队的主要战力，哥布林倒是比较接近人类，可以有效地进行军团式管理，但哥布林地位不高，连议会都挤不进去，狗头人只会挖洞和跑路，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游击战比较适合一盘散沙的魔族军队。”
说到一盘散沙，上官夜略微叹了口气，似乎在为不成器的魔族叹息，叹气之后则是释怀，因为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无须在意。
“面对成建制的骑士团冲锋，即使是歌利亚也容易被分割击杀，但面对落单的骑士几个哥布林就足够了，敌人稍微多一点话，吸血鬼可以飞，女妖可以像鬼一样出现，哥布林埋伏在狗头人挖出的地洞里，就像把大块的面包浸泡在浓汤里，然后一点一点的吃掉，至于结果...呵，你应该知道...”
“原本胜券在握的人类军队在占领魔王城周围的战略纵深区域后就停滞不前，原本占领中央河谷到魔王城之前的区域的军队被分散的魔族大量消灭，为了避免军队继续遭受损失，人类联军撤离了原本占领的魔王城，退回到了中央河谷。”
明渊接着说出自己知晓的结果，人类收回了被魔族占领的土地，但也仅限于此，虽然边境领公爵想要借此扩大自己的领地，却因为军队的损失和兽人的威胁被迫放弃。
“人类的将军还是很优秀的，很快就发现了我的意图，将军队撤离到了中央河谷，不过我的目的也达到了，狗头人效率很高，搬迁工作很快就完成了，其实也是没什么需要搬的，反正最后我的任务完成了，魔王用自己的牺牲拖延了敌人的进攻，他，死的伟大！”
对于自己的成就，上官夜感到骄傲，以一人之力拖延整支军队的进攻，这还不够强吗？
“你的尸体被带回教会了，至于拿来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明渊‘善意’的提醒道。
“教会拿去也没什么用，那可是我借鉴了歌利亚和吸血鬼肉体，地精的炼金术制造出的人偶，还加入了一些特别的材料，注意，我所说的地精的炼金术可不是现在在人类国度内流传的炼金术，而是最原始的只有地精才能掌握的将那个古老地下国度毁灭的炼金术。”
魔王的遗骸，其价值当然是巨大的，即使没有了魔力，强大生物的肉体也拥有许多值得研究的地方。
“如果轻易的对人偶进行试验，那么人偶很容易失控变成一个行走的炸弹，不过人类国度也是有地精生活的，即使已经遗失了关于古老炼金术的知识，那些精通炼金术的地精也很容易就能发现隐藏在人偶内部的秘密，大概是无法发挥炸弹的作用了。”
对于自己的杰作无法发挥‘真正的作用’，上官夜似乎有点失望。
通过他的表情，明渊能想到这个‘炸弹’应该不会是通常意义上的炸弹，更可能是失控的人工智能一样的东西，通过之前上官夜制造的那个人偶可以看出，他应该很早就掌握了制造模拟灵魂的方法，在遗骸里应该也有隐藏的后手甚至后门，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那么心软了。
“不用担心，你还会有机会施展你的才华的。”
“没错，我们会回去。”
上官夜突然振作起来，眼睛也充满了神采。
“如果他们不够聪明，我还有拿回的机会！”
“我觉得这不是个好消息。”
明渊忠实的评价道。
“总得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