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凝伸出玉手，轻轻摆弄着自己的衣衫，平静地说道：
“因为我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杀手，而不是整天胡思乱想、被道德底线所束缚的所谓正人君子，既然已经身处火云宗，以善恶黑白来作为评判实在是愚不可及的行为，能够生存下去的，只有能杀人、知道为何杀人且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人。”
“而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玄凝那始终饱含冰冷的目光中，此时竟然带上了一抹怜悯：“你真的认为只要时机成熟，自己就能够逃出生天，重新回到之前的生活吗？且不说这天真到近似愚蠢的想法，你甚至连掩饰都做不到，把自己的想法写在脸上，所有人都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可悲，可怜。”
“每次被捉到火云宗的中原人，数量不知凡几，不乏有资质卓越之辈，如你一样成为宗门弟子，但是他们之中，却很少有人活的长久，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在火云宗，想要生存下去，单单凭借隐忍与坚韧是远远不够的，没有舍弃一切、重新开始的觉悟，只能慢慢走向毁灭，至于你所信奉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在这里非但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反而会在你每一次完成任务后，化为一个个锋利的刀刃，让你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如你这般天真可笑之人，根本无法在火云宗立足，更没有资格成为我的扈从，连杀死一个恶贼，内心都要如此煎熬，以后要你杀死老弱妇孺，岂不是胜过要你性命？你根本无法在火云宗生存下去，更无法保护自己。”
玄凝的冷嘲热讽毫不停歇，每一句话都丝毫不留情面，并且全都精准的戳中了戴贤瑜内心深处最大的痛点，将他一直视为精神支柱的希望摧毁殆尽。
从小到大，戴贤瑜从未像现在一样，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与绝望。他脸色苍白，始终攥紧的拳头也颓然松开，滴滴答答的鲜血悄然滴落。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良久之后，玄凝再度缓缓说道。
“第一条，以后你继续如现在这般，像个摆设一样，在宗门之中混混度日，做一个有名无实的扈从，同时放弃你那不切实际的可笑期望，如此一来，只要我依旧在宗门中身处高位，你就能够继续活下去。”
“第二条，接下来你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魔门杀手，摒弃掉那些对生存毫无意义的道德观念、礼义廉耻，执行我所下达的所有命令，不再逃避现实——你的人生，不再有回头路了。”
“现在，你可以做出选择了。”
玄凝定定地望着他，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这是身为主人的我，对你唯一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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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高挂天空，接着又缓缓落下，染红了一片晚霞。
转眼间，一天的时间过去了。
玄凝并没有选择在今日动身出发，让戴贤瑜有充分的时间进行思考。
戴贤瑜则始终坐在床边，如同泥塑木偶般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
玄凝对这一切都恍若未闻，她依旧如同在庭院那般，按时吃饭，其余时间都在打坐修行。
傍晚时分，还特地去热闹的集会上，买了一条新的纱巾。
到了夜晚，她便继续打坐练功，修为到了她这种程度，身体已经没有了对睡眠的需求，完全可以用入定来代替休息。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的太阳爬上了窗户，戴贤瑜默然抬头，对着还在打坐的玄凝问道：“你对我说了这么多，是想要……”
清晨的日光有些晃眼，模糊间有些看不清小女孩的五官，但是她此时的声音却是清晰而又明朗，同时透着与外形完全不相符的冷静与沉凝。
“你这算是什么？对我的忠言相告心怀感激吗？大可不必，我只是有个习惯，即使要利用某个人，也要讲话摊开，让对方心甘情愿，于人于己，简单方便。”
“对我而言，多养一个吃白饭的，只要没有吵到我，也没什么干系，我的话，你只需要关注内容即可，不要胡思乱想些其他东西，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还有个问题……当时，为什么要冒着得罪法王的风险，出面救我？”
玄凝这次沉默了片刻，接着缓缓的说道：“我只是觉得，一个刚刚闯过鬼门关的人，不应该以那种滑稽的方式退场，虹云法王若是执意杀你，倒也罢了，但是这种行为实在是……让我感到恶心。”
“像我这种大魔头、大坏蛋，在行为上会对敌人毫无底线，但在精神层面，抱有一分尊重却是无伤大局，嗯，仅此而已罢了。”
空气，再一次陷入了漫长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戴贤瑜终于再次开口道：“无论如何，多谢你让我认清了现实。”
他一字一句，口齿清晰，眼神中也透着一抹坚定，之前的迷茫与彷徨尽皆消失不见。
“玄凝， 请你教我，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魔门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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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魔门杀手，不止需要高深的修为、精通各种神通法门，还要懂得各种乱七八糟的知识与技巧，从而达成最完美的状态：
一击必杀，远遁千里。
这，便是火云宗所奉行的杀手之道。
在宗门之中，尽管刚加入的外门弟子都被刻意控制了任务难度，但是死亡率依旧是全宗门最高的，特别是那些杀人只凭一股冲劲的莽夫，断无生还的可能。
这种人，到了最后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自己反而丢了性命。不仅宗门在他身上的一切投资尽皆付诸东流，还浪费了极为宝贵的行动机会，打草惊蛇之后，任务的难度必将直线飙升。
散人扈从与外门弟子又有所不同，他们唯一的任务便是辅佐自己的主人，需要与之达成完美的默契。
最简单的要求就是，扈从必须要严格执行主人所下达的每一个命令，就像是主人身体的延伸，如臂使指。就算是不理解命令，也依旧要去完成，去执行。
就目前来看，戴贤瑜的经验几乎为零，别说独当一面，就连最简单的要求都很难达标。
现在的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在玄凝身边好好看，好好学，努力积累自己的经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