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嫣楞了一秒。
这一秒里，她把吴江看了个仔细，什么女人的第六感、眼神的深层解读之类的，通通用上了。
如果对方是个借机搭讪的别有用心之人，钟嫣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会婉拒。
但眼前只看到一个清秀干净的男生，又恰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看起来也只是简单地出于热心，想要帮助自己。
于是钟嫣便欣然接受了吴江的帮助，只是口头上，还是推脱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一顿饭而已。”
钟嫣接过饭卡，道了声谢。看到卡面上印的学生信息：特殊系一班，吴江。道：“我一会手机转给你吧？”
“也行。”
吴江当然不是因为在乎十几二十块的饭钱，而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获取钟嫣的联系方式。
要知道，吴江前十八年一直是努力学习的乖宝宝，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就英年早逝了。如今重获新生，必不可能当和尚。
对钟嫣，只是训练场上的惊鸿一瞥，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此时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吴江心里多少有点小荡漾。
吴江暗暗下定心思：一定要抓住机会，退一万步说，就算再不济，成不了，学习一下咒法也是好的。万一成了……稳赚。
两人先后打好了饭，一块找了张桌子坐下，互相加了联系方式，但吴江没有对钟嫣转给他的饭钱确认收款。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吴江道：“我下午在训练场看到你施法了，好厉害。特别漂亮。”
“哪有。”钟嫣自谦道，心里却在想：什么漂亮？烟花？还是人？
“能教教我吗？我们要学火之七——红讯，可是我试了一下午，火元素根本不听我的。”
“元素咒法是讲究元素亲和度的。术业有专攻，非元素系，学习咒法确实有难度。这样吧，你把右手伸出来，我帮你测一下。”
吴江撂下筷子，伸出右手。
“这样，五指张开，手心朝前。”
吴江照做。
钟嫣左手也摆出对应的姿势，食指到尾指四个指肚的位置分别凝聚出黄、蓝、红、白四个发光小球，钟嫣用灵力把这四个小球维持在指尖，然后慢慢地把手凑向吴江的手。
这是元素亲和度的简易测试方法，四个小球，分别为地、水、火、风四大元素的凝结核。
元素系学生入学之前都要做类似的测试，只不过当时用的是专用仪器，而此时是徒手。
然而对吴江来说，眼下似乎又不仅仅是个元素亲和度测试那么简单。
吴江的心跳很快，他的手与钟嫣的手凑得非常近，各自的指尖相距只有不到三厘米，一个小球直径的距离。
钟嫣道：“用灵力接住它们。”声音温柔但清晰。
钟嫣撤开手，小球在吴江指尖停留。
水、火、风三系的元素球很快散去了，只有地系的小球多维持了一秒，但也仅仅是一秒。
钟嫣见状，分析道：“维持得越久说明元素亲和度越高，你的元素亲和度几乎没有。”紧接着宽慰道：“不过不用沮丧，特殊系本来也不需要学习元素咒法。”
“可是集训要学呀。”吴江悻悻地收回手，面上是遗憾的神色。但究竟是遗憾元素亲和度低，还是遗憾别的什么，除了吴江自己，别人不得而知。
这个表情在钟嫣看来就有点心软了。暗自感慨道：万恶的形式主义，看看都给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钟嫣觉得教会吴江一个咒法这件事还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的，完全可以帮忙。于是道：“这样吧，我帮你补补课，算感谢你今天帮我解了围，怎么样？”
吴江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情绪变化之快，简直像个小孩一样。
“好啊，一言为定，要是真把我教会了，回头再请你吃多少顿都可以。”
突然邻座讨论的内容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听说了吗？三号楼死人了。”
吴江立刻警觉：会不会是学生会干部失踪的那件事被公开了？已经确定死亡了吗？
钟嫣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吴江道：“说起三号楼，我想起来了，我昨晚好像看到有人在三号楼外面鬼鬼祟祟地爬墙、爬窗户。”
吴江立刻问道：“什么时间？”
钟嫣回忆了一下从老师那里离开的钟点，加上回一号寝室楼的赶路的时间，道：“十一点左右。”
学生会来214宿舍给吴江看的监控视频，拍摄时间也大概是夜里十一点。
吴江继续问道：“那人爬楼？是像小偷似的贴着墙外面往上爬？”
“嗯，也不是，我看到的时候他正挂在一个位置，往下一跳就不见了。”
“什么位置？”
“应该是二楼，右手边第三四扇窗户吧。”
吴江心道：这不是我宿舍附近吗？
3号宿舍楼二层的窗户，从楼下看，右手边数依次是卫生间、水房、212寝室、214寝室。
吴江的寝室正好是右手边第四扇。
草，这里有事，绝对有事。先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深更半夜来我寝室门口，现在又有人同一时间爬窗户，爬二楼窗户。监控还被剪辑了。扒窗户的人有很大嫌疑。
“你看清那人长相了吗？”
钟嫣被吴江接连的追问搞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回答道：“没太看清，只是带个奇怪的白色面具挺显眼的。”她问吴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吴江思量片刻，最终决定告诉钟嫣那件事。反正到时候如果被学生会乃至校方公布出来，也是会人尽皆知的，搞不好学生会还会在里面加些主管臆断，像进宿舍的那个人一样直接把杀人犯的帽子往我头上扣。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想办法先把真相调查出来。
一番压低声音的交流。
“就是这样了，你掌握的线索可能很关键。你愿意帮我吗？”
“破案？我最喜欢了。”一拍即合，达成了初步的战略合作伙伴。
而隔壁桌所聊的“三号楼死人了”，其实跟吴江刚才以为的，根本不是一档子事。
吴江这会儿才有心思听隔壁桌的谈话。
“任务太难了，真是坑爹的制度。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出任务之前哪个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学？一趟任务下来，有的就在盒里了。有时候我真羡慕这群新生，消消停停地待在学校里，也不用出去刷任务。”
“羡慕啥呀，早晚的事。有毕业条件卡着呢。再说这学校里花钱的地方这么多，家里没钱没势的，可不就得自己刷任务赚生活费吗？”
“说到底还是任务机制的问题。有些任务的难度根本不像标注的那样，危险性太高了，好像安排任务的人就没打算让咱们活着回来一样。”
“算了，吃菜吧，一会凉了。”
吴江还没接触过所谓“任务”这东西。但是听起来很麻烦、很危险，而且避无可避。便暂时在心里打了个预防针。
饭后钟嫣带吴江去了元素系专用的训练场地，开始一对一的元素咒法特训。
在元素咒法这一方面，钟嫣的表现绝对不像一个新生，反而比很多高年级学生还要老练。可实际上，她满打满算才刚学习了一天元素咒法。
其悟性堪称恐怖。
吴江班里那个施放过【火之十二——飞燕】的同学，是世家出身，入学以前就对一些咒法耳濡目染，从十六岁灵力苏醒到十八岁入学，整整两年时间也仅仅掌握到十二号咒法。
钟嫣呢？快速灌输理论知识一天，三十号以下的四系咒法，不用咒词随便放。
就很离谱。
钟嫣问吴江：“咒词你还记得吗？我有点背不下来，昨天被灌输太多了，记不住。能记住的少数几个应该也记混了。”
吴江听出话中隐含的意思，不由得肃然起敬。也就是说，钟嫣一天时间之内，学了多到记不清的咒法，而且全部都能无视咒词施放？可以这么理解吗？
吴江念了一遍咒词：“以不灭的火光为指引，火之七——红讯。”
钟嫣点点头，道：“记得就好，试一遍吧。”
吴江摆好手势，释放灵力，试图调动火元素。
火元素是与灵力产生共鸣的抽象之物，与之最接近的概念是热能。万物皆有热，所以火元素无处不在。平常施法，最常调用的便是空气中浮游的火元素，其中蕴含着源自太阳的至刚至烈的热。
然而这些火元素根本不与吴江的灵力产生共鸣。
如果元素会说话，那么对于吴江的咒词与灵力调遣，它们的反应一定是捂紧耳朵一边碎碎念：“不同不听～王八念经～”
钟嫣作为觉醒了元素类神赋的怪物，与地水火风四大基本元素的亲和度达到了匪夷所思的高度，甚至能感知到元素对吴江的态度。
没错，元素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有态度。
为什么念诵咒词能降低施法门槛、提高法术伤害？
归根结底是从语言层面上辅助灵力，双管齐下地把指令传递给元素，而积极响应与消极怠惰都是元素的态度，或者叫反馈。
指令越明确，反馈越具体。
眼下很明显，火元素对吴江的指令已经怠惰得不能再怠惰了。
钟嫣替吴江想了个办法：“既然元素不主动亲和，你可以选择强迫它们。这样做灵力消耗会大大增加，但只不过是个七号咒法，再增加也不会太离谱，应该是可以负担得起的。”
吴江把灵力渲染到周遭，与火元素展开激烈谈判。最终，灵力裹挟着一部分火元素在掌心聚拢，吴江快速地念出咒词：“以不灭的火光为指引！火之七——红讯！”
一束红芒飞射而出，久久不灭。绯红色的光影是如此亮眼。
吴江的喜悦溢于言表。道：“成功了！但是好累。”
钟嫣点头道：“所以说这其实是个馊主意，轻易不要用，吃力不讨好。但是为了应付检阅，没有办法。”
吴江赞同道：“唉，形式主义害死人。”接着约了一下第二天的午饭：“明天散了集训我去找你？请你吃好吃的。”
钟嫣笑道：“好啊，看我不狠狠宰你一顿。”
所谓嫣然一笑，便是如此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