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的孙大妈正在傅元家后楼的楼下,跟邻里街坊的老姐妹们联络联络感情,聊聊张家长李家短,享受充满惬意的夕阳红生活,别有一番滋味。而这样愉快的节奏,就在今天上午一去不复返了。
正跟孙大妈聊天的李奶奶坐在长椅上,突然瞪大了双眼,双腿蹬直,“嘎”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孙大妈吓坏了,老太太这是要抽过去?
“李婶,李婶你怎么样李婶?你别吓我啊李婶!”
李奶奶捂着心口,一口一口深深地吸着气,好似深度哮喘患者一般。她试图说话,却说得极为艰难,声音就像一个漏了气的风箱,原本就病态而苍老的声音在风中残烛般的气息支撑下,听得人头皮发麻。
“有……人……”
“有什么人?有人咋地了?”
“跳楼!”
“哎呀妈呀!”孙大妈被李奶奶突然的叫喊吓了一跳,赶忙顺着李奶奶的视线回头看去——没有任何异常。
没听到落地声,那李奶奶的意思是有人要跳楼?可是孙大妈往对面楼上寻摸两圈,没看到任何轻生者的身影。
“您眼花了吧?”
“不可能!千……真万……确,嗖——就下……来了。”
“不是,就算真的有人跳楼,咱们在这应该能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啊。从刚才到现在我可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真……的,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越说我越糊涂了,这怎么可能呢?唉,没事,你肯定看错了。那啥,我给你姑娘打电话,您快回家吧。”
“喂?我。社区孙姐。你快接你妈回家去吧,你妈糊涂了。非说看见人跳楼。我就跟她搁一块儿呢,这有没有人跳楼我能不知道吗?行了,不用谢。大家都是邻居,这么多年交情了。”
距离这栋楼不远处,吴江正在拔腿狂奔。
他在感知到傅元爆发灵压的一瞬间就朝那个方向派出了游荡者。以幽冥灵体的形态,游荡者的速度绝对是远远超越人类想象的,因此她在试探了些许房间之后很快便确定了傅元家,当然,也看到了倒地不起的笑语。
笑语的情况不太乐观,生死未卜,而且距离他不远处的鞋柜上就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万幸上面没有沾着血。
没来得及确定笑语的状态,游荡者发现卧室有人正在跳窗,那是一个穿着背心、大裤衩、人字拖的邋遢年轻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他利落地蹦上窗台,一步跳出,消失在了窗口……
那正是李奶奶的老年阴影——傅元。
傅元是精锐武师,兼修风系身法。在空中坠落的过程中,他召集风元素为自己做了足够的缓冲,加上小区楼下的绿化带遮挡了李奶奶的视线,没看到落地过程,所以他确实是坠楼,但是并不是李奶奶以为的跳楼自杀。
游荡者自然是追了出去,跟踪在傅元身后,同时,吴江联系钟嫣:“发现目标了,在212号楼4单元1702。笑语一个人在现场,已经倒下了,嫌疑人跳窗逃跑。我去追,你带着蝴蝶去解救笑语。”
“好的,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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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妈到底还是拗不过李奶奶,带着老太太来到那栋楼下,两人绕着楼左看三圈右看三圈,别说摔下楼的人,就连平常的路人都没见着。
住户都去上班了,除了这帮退休老太太谁没事在小区里边溜达?
“你看。这连个人影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跳楼?”
老太太直接怀疑人生。“那是我眼花了?不对。不对呀,小孙!那更可怕了。”
“怎么呢?”
“能不能是头些年死的人闹鬼了呀?”
“李奶奶,你可真是我亲奶奶。这个世界上哪有鬼啊?”
“嘎——”李奶奶又抽了一下。
孙大妈赶紧抢救,摩挲前胸拍打后背,总算是帮着把这口气顺了过去。
“有……真有!刚才有一个大灰影子,拿俩大砍刀嗖一下就飞过去了。”
“还越说越邪乎了,有鼻子有眼,就跟真看见似的。”孙大妈一瞧,还真看见一个高速移动的灰色影子,就漂浮在低空。可是离得有点远,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孙大妈强行解释道:“这个叫无人机!年轻人玩儿的,高科技,飞得快了点儿。很正常啊,不用往心里去。”
“啊?噢!头发长见识短了,我老太太也被时代的马车抛弃了呀。”
此时,吴江狂奔着从两人附近掠过。
孙大妈:“嚯,好嘛,小伙子晨跑够拼的,跑尼玛这么快。”
吴江瞬间就尴尬了。社交这一块,他是真来不了笑语那两下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掉爱尴尬这个毛病呢?
当然要跑得快了,不快能行吗?不快点怎么能追得上游荡者呀?
而且刚才为了用灵觉追踪对方,吴江把游荡者实体化了一小会儿,没想到居然吓了老太太一跳,真是罪过。好在现在已经准确地盯上了傅元,只要让游荡者维持着灵体,有条不紊地飘在复原的身后,吴江就能跟上傅元。
傅元此时正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没有再急速狂奔,而是尝试着融入人群,让街上的行人充当他最佳的保护色。
在这种情况下,吴江不可能、也不敢实体化游荡者来发动突袭。除非吴江想因为违背“公约”而吃牢饭,并且首都可能会增添一个新的都市怪谈——口含猩红眼珠的蒙眼双刀女。
至于隐蔽的幽冥暗杀,则是完全适用不了。
弱者抹杀原则——对方精锐级。
无防备抹杀原则——对方很警觉,拜笑语所赐,打草惊蛇还让蛇咬了一口,然后蛇还跑了。
吴江能做的只有慢慢地跟在后面,等他放松警惕,不要惊动他。
吴江相信,只要足够耐心,猎物早晚会露出破绽。
傅元稍稍停下脚步,回头观望了两眼。
“可尼玛甩脱了。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灰不出溜的怪吓人,好像还拿俩大刀……官方派来的人这么阴间吗?也是邪了门了,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反正不管你是什么。我现在混在凡人堆里,你不可能敢动我。”
吴江因为动身比傅元要晚,所以尽管他也在努力追赶,但是始终没有出现在傅元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
不过这也正合了吴江的计划。
敌在明,我在暗,通过游荡者的视角,他可以观察到傅元,傅元手里却自始至终没有注意到过吴江本人。这对吴江有利。
可问题在于,跟是能跟上,要怎么抓他呢?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要是直接套个黑枷——那特么上热搜了呀。
傅元此时的形象跟“从容”两个字并不沾边。
胡子拉碴的面颊,穿着个汗衫背心,下身一条宽松大裤衩子,配着一双人字拖。之前能跑得那么快,全凭他这些年当飞贼的功底。
尽管是武师出身,但他的修炼路线从来不是那种正面硬刚的战士,而是更倾向于刺客或者盗贼。
那本魔法书,就被他藏在身上薄薄的汗衫之下。狮子形状的浮雕棱角分明,金属的封边尽是藤蔓、荆棘、叶子的形状,锋利得像小刀一样,每走一步都在划着他的腹肌,很是难受。
而魔法书的“钥匙”——那颗拳头大小的绿色宝石,就揣在大裤衩子的口袋里。
他这个形象、这个气质,在外人看来,活脱脱一个怀里掖本课外书、兜里揣个青苹果的逃课小青年。
前面再走十余米就是早市,卖早点的早已经收了摊,少数卖着批发价衣服、裤子、箱包、手机壳的摊点则是正在整理摊子,摊位的后面就是店面,一早上摆出来只是为了蹭早市的流量。忙碌的店员不断出入小店与小摊,把货物从外边转移回店里。
傅元从小摊前一走一过,趁着店员一晃神的功夫就顺走了一个单肩包,而后他拐进了旁边一条无人的死胡同,背着胡同口,装作随地小便的样子,阻隔路人的视线,把魔法书和宝石收在了包里。
这种连画风都与普通人的生活格格不入的非凡物件,要是让人撞见了,人们会更愿意相信那是稀世珍宝呢,还是会认为是哪个剧组拍戏用的道具?
傅元嘀咕道:“真尼玛邪了,怎么还有一种被盯着的感觉?”
从刚才那个灰影不见了开始,他就觉得后脖子冒凉风。
吴江一见傅元居然主动进入大众的视野盲区,直呼“好机会!”
吴江立刻让游荡者检查附近有没有监控探头,如果没有,那眼下就是发动突袭的最佳地点。
偏偏就是这么巧,一只没拴绳的宠物狗跑进胡同里,而它的主人也紧随其后,追着宠物狗闯进了这条本应只有傅元一人、游荡者一鬼的死胡同。
狗的女主人皱着眉,心道:“怎么遛个狗还能撞见男人随地小便啊?真是醉了。”
她指着自己的狗一顿臭骂,说出口的话却不是给狗听的:“哎哟,你有没有点公德心啊?到处乱拉乱尿,你爸妈没教过你去公共厕所吗。”
傅元嗤笑一声,他本来也在伪装正在排水的样子,索性双手把着裤腰猛然一转身——
“哎呀——”狗主尖叫着捂眼。光天化日耍流氓,暴露狂啊!有人管没人管?
傅元短裤穿得好好的,不该露的一点都没露——他又不是真的在防水。
他吹着口哨从狗主旁边经过,学着狗主的样子捂着一只眼,手指缝岔开那么宽——“没看着,挺失望?”
“你!儿子,咬他!”
“汪!”
开玩笑!要是能被宠物狗撵上,他就白当这么多年贼了。
吴江遗憾地扶额:“哪来的倒霉狗,还有它的缺德主人。真特么耽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