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者之史

作者:云破天 更新时间:2021/7/11 4:11:51 字数:3691

——苍天佑华,帝心承国。

【东之天华帝国·西部边境·永昌城】

永昌城名扬帝国内外。

这座历史悠久的城池出名的原因之一就是坐拥天华帝国境内最为繁茂的柳林【玉璧森】,是一处十分优美的景点,平日里它们只是这座古城的装饰品,但在战争中它们有着大用——它们的位置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迷宫,满目皆树,不见罅隙,不仅能遮掩敌人的视线,再配合守卫军的深绿色军装,倒是使天御世帝朝的大军攻破城门后的城内战都能多死不少人。

这座城位于深渊回廊这一地域分界线的东北部,地势自深渊回廊向东由高变低,易攻难守,虽紧邻有名的夜离江,与三大军事重地仅有一江之隔,是攻略三大军事基地必不可少的战略重地,但并不被天华帝国重视,用武殿殿长武凌天的话来说,就是三大军事重地只要足够强,又何必在一个易攻难守的城里浪费资源。

但这并不代表天华帝国会放弃这里,这里是由龙昊天直辖的【龙华军】驻守,身在边疆重地,尽管阵亡率是所有军队之中最高的,但依旧有人趋之若鹜,因为只有这支军队,能够接触到【军阵】这一修行的顶端。

按理来说这座城里最出名的应该是这些守卫军,但事实并非如此,最出名的仅仅只是一个画家,难道他是画战争景象的?不,他只会画柳。

画家自幼生活在这里,他不善言谈,沉默寡言的他结交了这些默默无闻的“朋友”,尽管他每天都能看见这些柳,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感到丝毫的厌倦。

飘逸的柳条,纷飞的细叶,喜欢它的轻快,喜欢它的活力。

他总是在风吹起柳絮时开始动笔,他画柳树飘扬时宛如少女曼妙舞姿般的姿态,画柳静止是温文尔雅如小家碧玉一般的佳姿。

尽管他每天都画,幸在每天画的或多或少有些不同——这倒使它多了些收藏意义。

他尤其喜欢画城里最老的那棵。

所有年纪过三十的柳树或多或少因为常年的战争身上有伤,但这颗遍体鳞伤的老树上的伤痕与历史远非那些树能比的——最有力的事例便是它见证了永昌城被御世帝朝二次侵占,实施的暴行,见证了天华帝国两次虎口夺食,救赎了人民。

它很老了,活了两百年了,人们都认为它已经大限将至,但是画家总会在画的同时与他辩驳,就算其他人说的再有理,他也不会承认。

他喜欢这些画,可是他并没有独自储存着,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不得不把这些画卖出去维持生计,至于原因……

他除此之外再无特长——幸居在这座城里的人大都喜欢柳,喜欢它象征的新生,喜欢它生命的顽强,随之衍生出了一种敬畏,甚至还为它设了一个习俗——【怀安】。

当有人要离开或回到了永昌城,他们总会给城里寿命最长的柳一个拥抱,然后轻轻弯下一小枝,折下一节,栽在自家的院子里——这已成为永昌城的风俗之一了。

——而那棵老树不知何时起就被人们以这座城的名称命名:

【永昌】

人们总是因为御世帝朝踏破永昌施行暴政而觉得永昌的人很恨御世帝朝的人,实则不然,永昌城里的人对于御世帝朝的恨意并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多,因为两国的政策并没有什么不同。

天羽皇朝每次侵占这座城都没有滥杀无辜,至于什么是无辜……那从来都是看谁上贡的多了……

这些不堪的家伙对御世帝朝并不会造成什么问题,御世帝朝也不需要荒芜人烟的建筑群,于是对他们并没有施行什么屠杀。

——我们是为了扩张而杀戮,而不是为了杀戮而扩张,我们不需要空无一人的建筑群,我们需要【空无一人】的城池。

温和的阳光照耀着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古城,带给所有人光明和温暖,画家半跪在青草地上,不断用手挥舞着——他在画,在画什么呢?

并不出人意料,他在画【永昌】,他今天又在尝试画出真正意义上的它——画家总是不能完美画出他看到的树,他总会习惯性的在画的中途加上自以为的几笔,以至于并不能画出他看到的沧桑又或活力。

画家为什么不完美的复制这一景色呢?有人问过这个问题,他的回答让人细思极恐:

“身体所需。”

他每天都在画【永昌】,但是他每天画出的都不是【永昌】 。

即便如此,在这座城里他依旧是最出名的那位画家。

【永昌】在他笔下栩栩如生,丹青妙笔一词也不为过,总有游客对他的执着叹息——既然你能如此细致的画出宛如活物的【永昌】,拥有如此高超的画技,又为什么不去画你从未画过的更加美好的东西呢?

——身体所需啊。

画家但凡回答这个问题时面瘫脸上就会洋溢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你能看到总是在画的他,雨天在离树不远处的一个破漏的屋檐下画,宁肯一身水不湿画一个角;晴天在【永昌】面前画,他画一会,就轻躺在【永昌】上,喃喃自语;当御世帝朝攻入城中时他还在画,对闯入家中的军队熟视无睹;生病了只能躺在床上,他还费力的用笔在纸上涂画——尽管这样依旧不能使他画出他想要的柳。

众所周知他对柳有一种独一的执着,有人提出过疑问:画家为什么要画柳?

他们从画家那里只能知道是他师傅的夙愿,但是这是真的么?

没有人知道。

虽然画家看起来只有四十几岁,但实际上他已经八九十岁了。

城里老一辈的人都知道画家,但不知什么原因每个人都很照顾画家。

画家没有徒弟,他也不想收徒弟,他没有朋友,他也不想交朋友,或许他喜欢一个人吧……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不仅仅只喜欢画树了,他希望人站在树下,画一张【合影】,这种画很便宜,实际上画家认为是自己要求别人画的,不收钱也可以。

只是这纸钱确实很贵——尽管一碗普通的饭食的价钱都足以买几十张,但是画家确实是个穷光蛋……

他只会画柳……

他的画一整天只能卖一两碗饭钱——倒不是城里的人吝啬,只是画家不肯多收,他总是坚持自己在别人看来毫无意义的底线。

这座城里,每人家里或多或少都有画家的几张画,但是画家每天画完后都是门庭若市,很多人抢着买,有外乡来想买些特产的,有为了给老爷子留一个好印象继承家产的,有为了解决烦人的蝉鸣的……

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买画的人都有,但是各种各样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去了解画家为什么画柳。

画家的衣服总是他的标志物,他穿着破烂的长衫,这在现在,简直就是遗留在旧时代的老古董,尽管现在也有人穿长衫,但那大都可都是官老爷,天天带着侍卫耀武扬威的大老板,踩死人不受官都是家常便饭,平民但凡举报到北落司不但不会让他受到制裁,还会惹一身麻烦——但怎么说,哪里有像这个几十年没洗澡身上发臭的老东西的……

总有人会去在画家面前指指点点,因为画家从未还手过,只是以沉默面对一切,有人大打出手,画家也不还手,不反抗,不过绝没有人能打画家超过一刻钟——【永昌城】中灵修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尤其是画家和长期驻守永昌城城防的武殿第一军——无双军关系不错。

有几个精明的家伙,看着欺负画家的人被城防队带走,就开始打听,但怎么问也问不出个之所以然来,只知道画家活的很久,和城里交情很多。

但是交情多有什么用呢?

这些交情画家有承认过么?

一切都只是自以为是罢了。

——出自黎白【绘者之史】

【天下永昌胜圣堂】

【可佑八荒纳诸海】

【绝伦凡世】

简陋而古朴的土房前悬着一副黑字红底联,墙上的裂纹像垂暮老者脸上的褶皱,密集而无规,那副红纸像两个酒窝,硬是扯起老者的笑容,外强且中干。

归尘僵硬的脸上嘴角勉强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毫无疑问,能使归尘扯起笑容的人在这座古城之中只有这位远近闻名的画家。

“先生,我来了。”

归尘望着面前布满尘土的木门,戴上白手套,将细长的手指弯曲,轻敲门。

“吱呀——吱呀——”

门未锁,只是扑扇着摇晃,似是拒绝似是欢迎,归尘不见有人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刚刚去【永昌】那里画家并不在,而家里也没有人声,去哪里了?难不成睡了?

归尘正准备推门进入房间,只见一双布满洁净且不显得苍老的手掌扒住门,

“归尘么?”

归尘被那双神奇的手吸引住了,以至于没有反应过来他的问题。

他的双手白皙修长,五指生得很开,指关节微微隆起,似乎可以看见那层薄薄的皮肤下面密密麻麻的紫红色筋络。这双手时而平放,时而倦起,时而又竖直,显得烦躁不安。他整个人身上都有那种极其敏感的、神经质的特征,仿佛总是处于紧张状态,仿佛随时都能一弹就跳起来,反应之快让你吃惊。

画家没有得到回答,似是收拾衣装,他收回手,短暂的沉默后他拉开房门,入眼的是一位身着破碎长衫的中年人,他的目光冷冽,眼角刺出凛冽的寒光,那么陌生,如匕首一般割碎归尘的自傲,尽管神色慵懒,那眼底深处却是绝对的肃杀和冷酷,他那灰白而粗长的眉毛下,有一双严峻的心,那双凝视着归尘的眼睛呆滞却不失活力,但论谁看到这双眼睛都会不自觉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眼波流转,黑如深潭,不知其想,远胜昊首。

归尘勉强拉起的笑容顿时消失,不由自主的低头,那一刹那他又想起了黎白【绘者之史】中黎白对画家目光的描写,曾经以为画家对目光胜于龙元首纯粹是夸大其词,而他与他见面之后才懂得这简直真的不能再真,归尘对龙昊天是畏惧,而对画家那叫做恐惧,尽管画家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示过武力,但归尘相信画家至少能单手吊打他——仅凭这目光。

画家对归尘的呆滞与畏惧感到不满,

“提起你的笑容,不要把对龙昊天的那一套对我,我已经说过几遍了,希望没有下一次。”

归尘勉强抬起头,点点头,扯出一个笑,画家对此并不满足,甚至感到恶心,因此决定眼不见心不烦,赶走他。

“有什么事吗?”

归尘又低下头,单膝跪地,为画家奉上一封金纸书信。

画家挥挥手示意他离开,而归尘不肯,

“陛下要我得到准确回复再离开。”

画家沉默,迅速的打开书信,目光在樱色书信上划过,

“明白了,是要我参加龙昊天子嗣的订婚仪式是吧,看起来我需要在准备一封画,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我会去的。”

当画家拿开信封,归尘已经离开了。

“上官家……龙昊天,你太贪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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