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的消息,仿佛是一颗炸弹,再一度激起了刚刚从统领的迭代之中平静起来的部落,在我把这个消息带回部落时,所有人起先是不相信,但那战机朝王宫丢下的炸弹是清清楚楚的证明了我的说法——怒魔大军即将来袭了。
刚刚拆除的祭坛和神像、一望无际的沙漠,陈旧的建筑,这个百废待兴的部族即将面临力量远在与其的敌人的侵略。在王宫之前,群众们围得水泄不通,我知道,他们在期望着他们的领袖,能对他们说一点什么。但此时的斯琳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王座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象征着权利的木槌锤柄,滴滴答答地点着地面,浑身是紧张的冷汗。
“斯琳姆,你需要冷静……”
我劝她沉着思考,但斯琳姆却向我回嘴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小月那样理性!……”
话说出口时,她就忽然像负罪般捂住自己的嘴,对我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该道歉的是我!……是我把你卷进了这件事情……让你稀里糊涂就当上了这个国王,现在……还大敌当前……我……”
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我们傻傻的看着彼此,一时间无语凝噎。一旁的林肯淡淡地瞟了我们一眼道:“你可是猎魂使啊……帮忙把军队打退不就好了吗?”
“但是……”我想到贫穷的景象,便回答她道:“我想让他们学会保护自己,光让他们依靠某个人是不行的。”
“正合我意。”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林肯回答道:“我也曾经在那些分裂派的混蛋面前保护过我的祖国,虽然他们的装备比起我们的要好,但这一战,我们是人心所向。”
“我明白了。”
斯琳姆听了我们的话,忽然间站起身来,紧紧抓着木锤,像握紧国王的权杖一般往宫殿的大台走去。
此时的百姓,人头纷乱,他们都想等待着领袖的发话。我在身边好像侍卫一样保护着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走上了台阶。
“族人们。”清了清嗓子,斯琳姆扫视台下的人山人海,紧张之情形于脸色。但很快,她又恢复身为领袖该有的矜持,回答道:“族人们,我们即将面临外族入侵。”
君王一言,宛若泰山,人群之中发出岩崩般的响动,但很快,他们又恢复过来,齐刷刷看向了斯琳姆,或许,此时也只有领袖能带给他们安心吧。
“我虽然是临危受命,当上了你们的领袖,但是请始终记住,我也是族人的一员,我的心和你们连在一起。当我知道,那个大坑是战争造成的时候,我很痛心,也很痛恨。我痛心无辜生命的逝去,痛恨侵略者草菅人命。”
此话一出,人群之中开始议论纷纷,但很快,斯琳姆又接着道:“但我们不能害怕。这个部落是大家的部落,要是大家没法团结一心,这个部落不需要侵略,也会不复存在。我知道,在这个部落,还有来自别的种族的恶魔,但那又如何?只要是这个部落的公民,不论种族、权位、出身,此刻都是心连着心的一份子。我希望我们能团结起来。”
“能否,我来说两句呢?”
林肯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语,站到台前对所有人道:“我叫亚伯拉罕.林肯,曾经是人类,也曾经是一个国家的领袖,我曾面对疯狂的敌人,他们的坚船利炮让我们的军队吃尽苦头,我们的士兵,曾经对我们失去信心,我知道,要制胜,只能团结国土之上的一切人民。”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接着,又即兴演讲道:“我的土地上,有许多的人因为彼此之间的成见,和有缺陷的教育,互相仇视。人类的样貌差距,可以体现在性别、肤色,恶魔之间的差距,想必更大。在我的国度,曾经皮肤白皙、养尊处优的人,奴役着皮肤黝黑、教育落后的人,但我至少在大敌当前之时,宣言让他们放下奴役的枷锁,放下彼此的成见,共同站到战线之上。来犯的国家,就像是我的祖国,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输出着战争与鲜血。我对我的祖国,正因为爱之深,才恨之切,我不希望一个国家是由仇恨和战争支撑,更不希望你们在战争来临之前变成一盘散沙。我不想看到你们重蹈我的祖国走过的任何一个覆辙,我参与过这个部落的法律的制定,此刻的它,就像是我的又一个祖国,我希望你们可以理解你们的领袖,和我的心情,也同样看看你们自己。更希望你们从今往后,不管战争与否,都可以相濡以沫,携手并进。我真诚地相信,这个举动,是正义的!”
忽然,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身影,从台下站了出来,站到林肯的身后,林肯明白了什么,稍稍让开,微笑示意,我们站在旁边,看着她走上台,即使是身为领袖的斯琳姆,此刻也没有任何架子地旁听着。
林肯刚才的讲话,就是为她铺垫,也让她有了几分信心。
“族人们……”
刚刚第一句话,安格芮便喘不过气来,嘴里冒出蓝色的火星。本以为这一次的失语,会再一次让民众不安定起来,但此时的台下,却掌声雷动。
“我看到过她,她在帮我们练兵!”
“说点什么啊!”
始料未及的鼓励,让安格芮险些站不住,她鞠躬道谢,随后一字一句地道:“我……是部落现在的军事总统领……安格芮。”
“安格芮!”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喊——人群当中,扎伊娜高高地举着伊卡莉,两人一起大喊她的名字,安格芮听到这一声呼喊,深深吸了口气,耳郭旁燃起两条火舌,仿佛是勇气的火焰。随着众人的惊呼,伊卡莉用小小的身体钻过人群,朝着前台跑了过来。
“我曾经,是即将来袭的侵略者之中的一员,我们的刀下生灵涂炭,我们的征服之处,只有被蹂躏的哭喊声。我生活在怒魔的部落,所以我知道他们的社会——达官贵人只会把我们培养成愚忠的战争机器,把我们推向无休无止的战争,将我们的血肉变成他们的金银财宝。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更对这样的部落感到绝望。”
当伊卡莉冲到台前时,安格芮把她抱了起来,对众人道:“这孩子名叫伊卡莉,她的父母丧生在了我们部落对你们的侵略之中——我们怒魔族人,也是战争的受害者,我绝不痛恨我的族人,我想请你们拯救他们!”
天真烂漫的伊卡莉尚不知事,但安格芮的脸上,却流出了两行岩浆一样的热泪,滴落到石台上,烧出一个坑洞:“我知道,这里是爱好和平的部落,我希望,你们能将这份和平与幸福带给我们的族人,和猎魂使大人,还有我们的族长一起,将侵略者击退,把我的族人从这血肉工厂之中解救出来!我在此,请求你们!”
忽然间,就看她轻轻放下伊卡莉,“呼啦”一声朝着众人单膝下跪,族人们哪经得住这阵仗,顿时间乱成了一锅粥,关键时刻,还是斯琳姆叫住人心,让众人暂时地安定下来。
“族人们,你们会有信心吗?会帮助我们吗?……我作为族长,恳求你们说出最真实的想法!”
“会!”
在杂乱声中,忽然响起了一个“会”,那是扎伊娜向她的回应。
“会!”“唔!”
随后,是两声应和,从一个口不能言的女性,和一个背上长着茧的劳工口中发出。
“会!”“会!”“会!”
随后,二传三,三传百,千百声响,山呼成片。
看着族人团结一心,斯琳姆流下了汩汩泪珠,向着众人大喊道:“感谢你们……感谢你们!!!!”
这个演讲,确确实实地起到了效果。在所有人散去之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散去。曾经身为贵族的莉莉苏和德尔伊顿,开始帮助族人们搬运物资;安格芮开始训练起了入伍人数陡然激增的部队,忙得她有些转不过来;为了弥补技术方面的不足,我搬空了自己的脑袋,和斯琳姆一起指导着族人们画起了魔法阵,将咒文雕琢在部落的四面八方;林肯在为了制定战时适用的法约焦头烂额,幸好和她一起处理的,还有被选上的族人组成的议会。
很快地,刻画着符文的石头大炮被做成了武器,由安格芮指导工艺的刀剑,刻上我们的魔法铭文,变成了军队的统一武装。在她的指挥下,她对我们的训练越来越满意。林肯和议会的其他人制定的法规紧锣密鼓地实施着,一切,都进入了战时的状态。
然后,铁蹄踏破了寂静,那些我们亟待击退的侵略者,终于随着信使的报告到来了。
“在王宫十一点方向大概四千米,他们来了!”
当信使的情报传开来,斯琳姆“呼啦”从王座上一坐而起,拱卫着王宫的,不再是虚伪夸张的雕像,而是披挂整齐的军队。他们从城池往上而立,严阵以待。
天边黑压压的黑点,逐渐变成了清晰的人像,黑色的铠甲,红色的火流,怒魔的部队所过之处,都留下燃烧的火路,他们的阵势,和我所见的人类的现代化部队无差,但却摆着古代军阵的样式,有些许的滑稽。奇形怪状,但能看得出是坦克的战车呈着队列开来,背后是一大片红色的步兵。
“小月,我……”
坐在王座上故作镇定的斯琳姆,身体已经被冷汗浸透。负责守卫在她身边的我,走到她的面前,趁着没人注意,轻轻地吻了她一口,这是我此时能做到的最大的安慰。
“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了那么多难关,这一次,也一样。只要我们在一起,你我就是无所不能的。”
我用手掌轻抚着她的手背,她也撩着我的马尾,往我的脸上吻了一口,这是对我无声的回敬。随后,她站到了城楼之上,对着身下的军队,挥舞权杖,喊出了作为统领的坚定命令。
“准备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