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昊天来了。”
日暮时分,被从濒死边缘拉回来的信使终于醒了过来,然而他的第一句话便让我们入坠冰窖。
昊天来了?
难以言喻的恐慌突然从脊梁的末端一点点爬了上来,沿途留下的寒气几乎把我整个人冻成冰块。
我们,是在和昊天对抗?
“别急,慢点说。“倒是将军很快镇定下来,接过医官手里的水,挥手让周围人都退出了房间。
信使接过碗,狠狠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苍白的脸上终于浮上一丝血色,血丝满布的眼球微微颤动间尤为可怖。
“卑职陈途,是长安“游隼”的参将。“他剧烈地咳嗽一声,包着绷带的手在自己腰间摸索着,最后递出来半块鹰牌。
“好像另外半块丢了。”
鹰牌通体青灰,一面是半面鹰羽,另一面是皇城之上的半道朱雀。
将军摩挲着那块鹰牌,好半天没说话。
“两天前,观主入城,和小先生大战后被击退,本来我们准备乘此机会反攻,可谁能想到小先生的侍女突然出现在城外,两指重创小先生,击破大阵后带着小先生离去。”
“之后燕军和神殿军队入城,我们挡不下来,只能听从书院的命令撤出长安,‘游隼’被分为两拨。一拨前往镇西军团,一拨来云启城。“
说到这里他脸上有着些许悲戚,不过很快隐了下去。
“本队二十三人,目前仅剩我一人。“
“那长安呢?长公主呢?镇西军团呢?书院的先生们呢?”
他舔了舔嘴唇,缓慢地抬起头来对上我的目光:“长安已经失守,长公主生死不明,书院旧址已经化为灰烬。”
“镇西军团……”说到这里,他的眼眸里隐约闪过一抹怒气,脸上泛上来海潮般的红。
“被草原骑兵挡在了阳关外。“
他的脸上开始发汗,吞了口唾沫,艰难地补充道:“卑职在北来的路上听闻,戎族也已经发兵了。”
“也就是说,只剩我们了?”好半天将军才出声,他伸手拉了拉身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将军……”
“没事,继续说。”将军摆了摆手,微微内陷的眼眸边上老态突兀地迸了出来。
“没了。“陈途勉强应了一声,勉力支撑起来的身躯一点点滑下,发白的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往下滑落,把草铺生生浸透。
草屋里静得可怕。
外面还有上万双眼睛看着这个小小的房间,等待长安而来的消息。
他们还不知道。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将军,嘴唇微张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糨糊,就像蜜蜂炸了窝一样满脑子只剩下嗡嗡声。
这城……还守吗?
好像,再守着这座孤城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我们不会有援兵,所能凭依的只有这身后的寒山。
不会有我们所期待的转机,连小先生都败了。
这城……
还守吗?
手掌摊开放在眼前,苍白的皮肤下每条纹路都清清楚楚,它们虬结着,纠缠着,翻转着沿着血脉向上而行。
偏西的日头里,寒夜提前降临。
还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