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更深,森林各处却开始躁动,朝着火光方向蔓延。
旺盛的火焰,烧焦的臭味,大火之中,那漆黑而又臃肿,诡异孩童般形态的生物,在众人惊恐地注视下,站了起来,走出火焰。
那高达两米的生物,看着面前的达米安夫妇。
“好饿……我好饿……妈妈,爸爸,我要吃、吃……”
它忽然扭过头,黑洞洞的视线,直直瞄准爱弥儿俩人。
那是一坨高两米的肉山,至少下半身是这样的,上半身有着婴儿模样的脑袋和手臂。
看着像个没穿衣服的大胖子,浑身裸露出如同布丁或是肠子一样湿润光滑的肉色肌肤。
爱弥儿仅看一眼这怪物的模样,惊恐失声喊道:“快跑!!”
希贝儿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马上加快脚步,带着爱弥儿冲进林中。
逃跑的路上,俩人听到了身后孩童的尖叫声。
“她们!她们!好香啊啊啊!我要吃!!”
……
四周树木悉悉索索,好似有东西在靠近。
翅膀扑打的声音,抬头,几只飞鸟停落在树梢,几双泛绿光的眼珠子默默看着,就像在监视着逃跑的俩人。
爱弥儿收回手,“不用扶着我了,我有力气了。”
希贝儿小喘一下,擦了擦额头的汗,并问道:“之前的……那个生物,是人?”
“不,那不可能,我认为它只是有着人的外貌和有魔力的魔物罢了,会说话也证明了它有着些许智慧。”爱弥儿否定道。
朝着山的方向赶路,爱弥儿继续思考着,“我的想法有些绝对,应该说那魔物很有可能是人变异来的。”
“人也能变异成魔物?!”
“确实有这样案例,只不过非常非常少。但让我奇怪的是,案例中都是术师,尤其是巫师,他们修炼时走火入魔了。
可那魔物……原本应该是个婴儿。这样的事件,我闻所未闻。”
说着,爱弥儿忽然停下,转身并抬手,掌间亮起一团光,对着前面的树林。
“谁!”
“别动手!是我!”
树林里有个火光朝着她们移动,等靠近才看清,竟是达米安。
达米安提着灯,灯照亮他苍白惊恐的脸。
“你们要往哪里跑,请带上我吧,它召唤森林里的生物,已经来追赶我们了!”
“(脏话)!”爱弥儿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完全没了女孩子的矜持。
她加大了魔力。
这时,三人听到远处的飞鸟四散。
四周看了看,爱弥儿最终将手收回,咬牙切齿道:“你最好把这一切给我说清楚了!”
指向后方的大山,“还有,你必须在前面给我们打头阵,这是我最后的仁慈!”
达米安使劲点头,赶紧跑到前面带路。
“对不起!有意瞒着二位,最终让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万分的抱歉!”
“别他妈的道歉,给劳资说重点!”
“是!这、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在逃跑的路上,达米安把一切的真相说出……
八年前,达米安还不是守墓人,而是一名在马葛珞周边的,多普镇里有名的木匠和雕刻家。
那时他二十三岁,不仅年少有为,也很幸运娶到了一位来自马葛珞城里富裕家庭的小姐——丽兹。
他们相爱的契机,是达米安带着自己的狗,偶然捡到来多普镇游玩的丽兹不小心遗落的日记。
一边在原地等待失主,一边翻阅日记主人,那渴望自由生活的心灵。
不久他等来了这位年仅十九岁的姑娘,因为目睹他冒犯着自己的内心世界,而羞愤得满脸通红。
这幅模样深深刻在达米安的心脏。
为了补偿,他邀请丽兹去了他的木匠小店,将自己的日记递给了她。
丽兹也翻阅了这个大男孩对于自己的生活和事业无比热爱的心态。
一看就是好久……
无论是家里精美的家具和雕刻品,还是他心底的热情,都深深吸引了丽兹。
往后丽兹经常来到多普镇,来到那个木匠小店。
某一个夜晚,达米安和没有回家的丽兹表明了双方的心意。
就这样,丽兹有了俩人的孩子。时间一久,被发现后,丽兹冲破家里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来到多普镇,与达米安结婚,过上平淡安稳的生活。
这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候。
直到某天,砍树回来的达米安,看到家门口几位邻居,他们脸上有着遗憾的表情。
“出什么事了吗?”
“达米安,你可算回来了!你老婆出事了!她在山坡上不小心失足滚下来了!”
什么!!
达米安冲进家中,便看到几位妇女、医生还有神父,以及床上下体流血的妻子。
医生见他来,便告诉他,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必须流产,而且最糟糕的是,丽兹因为被发现的晚,错过了最佳手术和魔法治疗时期,以后很有可能生不了孩子。
达米安只觉天崩地裂。
达米安颤抖着,握住丽兹的手。
丽兹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干裂泛白的嘴唇一张一合。
“我……去找你……给你送吃的,山上……遇到了三个……不是镇上的人……听到……他们要伤害……叫吉瑞的一家人……然后……他们发现了我……把我推下了山……”
说着,丽兹眼角落下泪。
“医生……说的话……我们的……孩子……是不是……”
丽兹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抽泣声。
这让达米安痛苦万分。
“达米安先生,其实可以保住你们的孩子。”
在俩人绝望之时,一旁的神父忽然开口道。
“神父!您!难道您有办法!”
达米安转身跪在这位,身穿黑紫色的常服,头发花白的神父面前。
镇上谁都知道,这位不仅是神父,也是位术士。
神父指示其他人离开。
神父去将门锁好还有窗帘拉上,屋内,仅神父、达米安和丽兹三人。
屋里很黑,神父从口袋里,拿出巴掌大的一瓶发着蓝光的粘稠液体。
神父坐在床边,凝视着丽兹。
“我有办法,救你肚子里的孩子,但是有代价。当你喝下这液体,我会引导液体进入胎儿体内,然后这濒死的胎儿就会吸取你的生命力,以此重获新生。”
“神父,您的意思是……”达米安愣住问道。
“是的,以命换命。不必担心你的妻子会死去,只是这么做后,她的寿命会减少很多很多,会变老。
所以,丽兹小姐,达米安先生,你们的选择是?”
达米安缓缓走到丽兹身边,“丽兹,孩子我们不要了。”
“可是……亲爱的……这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不想放弃……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但这对你不公平!”
“没事的……没事的……无论……最后是什么样的……只要你还深爱着我……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了……也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一旁的神父拍拍达米安,“其实不必所有的生命力由母亲提供,父亲也可以分担一部分。”
丽兹深深看了眼达米安,最终达米安含泪低下头。
“神父,我们愿意……”
神父给丽兹喂下那瓶液体,手掌放在丽兹的大肚子上,他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肉眼可见,一股蓝色的光涌入腹部,腹部显现出一个连着脐带的胎儿虚影,蓝色光流进入胎儿之中。
神父又拿出一卷羊皮纸,摊开,上面画着血红色的法阵。
随着咒语的念出,羊皮纸飞在空中,血色法阵在纸上竟开始运转,投下法阵的投影,覆盖三人。
忽然,丽兹发出痛苦的声音。
“忍住!胎儿开始吸取生命力了!达米安,把你的手给我,我也将你的生命力渡进胎儿内!”
达米安赶紧照做,手一被神父握住,便立刻觉得手臂如同被电了一样,接着一种钻心般的疼痛,就像是心脏这块的肉,被一个勾子用力拉扯,扯向一个黑洞。
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份一份的被吸进神父的手中。
这煎熬的过程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
胎儿的虚影消失,神父也收回了手。
达米安噗通一下摔在地上,面色苍白,满头大汗,但他还是挣扎爬起,捧住丽兹的头,轻轻摇晃。
“丽兹!丽兹!”
“没事,你夫人只是体力不支,昏过去了。让她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神父站起来,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那……那我们的孩子!”
“嗯,保住了。”
达米安还想说点什么,神父却只是摆了摆手。
“如果你想道谢就免了,等价交换而已,我得到了我的好处,你们得到了孩子。
还有今天的事,不要对别人说。”
说完神父就去开门要离开。
而达米安不经意间发现神父原本花白头发,却变得乌黑。
医生走进来,给丽兹检查了几下,一脸不可思议。
“这……这真是奇迹!”
忽然,昏过去的丽兹睁开眼,她露出痛苦的表情。
“好痛!好痛!”
“痛?!哪里?”医生皱起眉。
“下面!”
“不好,难道要生了!”
就在这惊魂未定的一天,丽兹早了一个月,生下了孩子。
一个星期后的上午,达米安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做了三个小时的木具后,他感觉浑身腰酸背痛。
于是他进屋去休息,顺便看看家妻子和孩子有没有醒来。
但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半黑半白的头发,面容苍老的女人,坐在床上。
女人颤抖着捧着自己的头发,眼里充满了惊恐,张嘴说不出话。
“丽兹,你!”
“去……拿铜镜过来(颤音)好吗?”
“不,你别看……”
“求你了……”
达米安只好拿起一旁在桌上的镜子。
刚好,他看见镜中自己已然不是年轻的模样,而是长着皱纹,皮肤粗糙的中年人面容。
当丽兹也看到自己变老的模样后,俩人绝望的抱在一起失声痛哭,仿佛天塌了一样。
他们的幸福也就此结束了……
昏暗的路上,三人走的很急,离那远处的大山还有一段距离。
“八年前……马葛珞,多普镇,还有吉瑞……”希贝儿念着刚刚达米安说的几个名词。
前面带路的达米安继续说着自己的事。
“当我们变老的事传开后,镇上的人就议论我们,猜测我们,怜悯我们,有人说我们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而被诅咒成了这样。时间一久,不仅是丽兹,连我也开始忍受不了,便产生了离开普多镇的想法。
但最终让我们离开的是它——我们的孩子。
因为丽兹变老了,不能给孩子喂奶,所以我们用羊奶和牛奶替代。但很快就不管用了。
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某天的午饭时间,丽兹用勺给孩子喂奶,但孩子却拍开了,伸手抓起餐桌上的肉往嘴里塞,吃掉了。我们这才发现孩子牙齿居然已经长好了。
从那时起,孩子除了肉,便什么都不吃,而且吃肉的量一点点变多。
那孩子对肉的渴望越来越大,以至于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妈妈”,而是“我好饿,我要吃肉”。
还有一天,它饿了有一会儿后,竟然把餐桌上用来炒菜的生猪肉,直接吃了。
孩子愈发的不对劲,天天吃肉,无论生或熟。它的身体开始变得肥胖,尤其下半身。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们被屋外狗的一声悲呜吵醒,同时也发现身旁的孩子不见了,屋子的窗户也打开着。
想着是不是家里进了小偷,赶紧跑出门外,却发现最恐怖的一幕。
我们的孩子,趴在已经断气的狗身上,撕咬着狗的血肉,居然在吃着!
天哪!我们都吓呆了,看着满脸是血的孩子啃食着。
当我反应过来后,意识到这样的事情不能被邻居们看到,赶紧将孩子抱给丽兹,并清理了现场。
当晚,我和丽兹都没睡觉。
第二天,我们叫来几个车夫,拉着我们的行李,离开多普镇,来到更远的,人口少的克拉镇。
为了远离人群,我去当了守墓人,并在森林里盖了一个木屋,藏住我们的孩子,而丽兹负责看守它。
我因为没当木匠了,收入也变少,基本都是给孩子买肉吃。
过了五年,孩子它,越长越胖,即使会说话了,却始终还是那副婴儿的模样。
它咬死了狗的那件事后,我们一直将它关在屋子里不让它出去。
但事实这没有用,它晚上总是会撞开门,在森林里抓动物吃,久而久之,森林里的动物完全不敢靠近它还有丽兹。
第六年的某个晚上,我巡视墓地,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提灯过去一看,竟然是我的孩子!它跑到墓地,还把坟里的死人挖出来,居然还tmd吃了!
它转过头,咧着血肉的嘴笑着对我说:“爸爸,我好饿!”
我崩溃了……
但也意识到了,这样的怪物,绝对不是我想要的孩子!我必须消灭它!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丽兹。
而丽兹,也不知是何时起,已经开始有些疯癫了。
她一听我要杀了那怪物,情绪就变得无比激动,甚至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我没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怪物时不时来挖坟。
时间久了,墓地的事也被人发现。为了掩盖这件事,丽兹从魔法材料店,买到了可以吸引食腐鸟的古怪白花的种子,种出花,卖给来墓地的人们。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