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工作真不错。还有，胡秋，下次在我接受任何上级派发的所谓‘简单工作’的时候记得提醒我，咱们公司是个黑企。”
“当然，我不会忘的。”
即便是经历的巨大的创伤，那些本该就此沉寂下来的市区却依旧没有失去活力。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几乎所有人的身上都依旧保持着黄金年代时的成年人所特有的疲倦感。只是，这种在当时社会上被称之为健康的神态在现在的人们身上夹杂着许多来自前宗教战争年代的生活鞭痕和冻疮。
从小到大，胡秋每次看到别人的粗糙皮肤和领救济粮时的焦急时都会暗自庆幸。
“哎哎哎，乖，别吓着别人！”
胡秋脚下的那个叫富贵的小生物从长相上来看并不会吓坏任何人，它反而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让许多人为它缓下了脚步。这是一只俗称贵宾犬的动物，在这个年代十分少见。按理来说胡秋没必要给一条贵宾犬拴上一条麻绳，但胡秋他们三人心里清楚，这货是一条实打实的缉毒犬。缉毒犬除了拥有敏锐的嗅觉外，其战斗力一般也不容小觑。
根据指示，胡秋骆音和苏顾北被派发到了市中心，他们将要在此地进行严格的禁物检查。如果这条狗不是老板的爱犬的话，胡秋可能会真觉得这像是那么一回事。
“其实老板只是想让我们出来帮他遛狗的是吧？”骆音边揉狗脑袋边说道。那狗瞪起了圆滚滚的黑眼睛对望骆音，显得十分人畜无害。
“也不能因为这次工作没有工资就这么否定老板的命令吧？至少这能赚点绩效。”
“绩效再高工资不也是照发？这就是一次滥用职权，而且老板还用的是童工。”
“也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胡秋也不想再傻乎乎地继续端着手中的枪了。这把来自黄金年代的枪是胡秋在新兵营里亲自挑选的，作为一个支援员工，他本应该携带重火力或是别的更有所谓支援效益的枪械，但是在CQB训练上展现出的突出表现让他脱离了成天负担班组机枪的命运，得以在每次出任务时抄起一把相对轻便的步枪。
AK12，一把型号老旧的武器。和大部分公司的武器一样，这把自动步枪同样来自于黄金年代。黄金年代距现在并不久远，自板块位移后也不过才三十年，公司的武器通常有五十年的历史，在性能上不会比现在的武器相差多少。至于自然折损，公司有专门的超能力者对枪械进行定期维护，所以这把枪此时看上去和实际用起来就如崭新的一般具有威慑力。
“秋哥哥，帮我背着。”
“我背上没位置了。”胡秋指了指刚刚背在背上的步枪“你把它靠墙上得了，架在地上也行。”
“那怎么行！万一一不注意给人偷了呢？快点啦，很沉啊这个！”
“你都能把MK48举到我鼻子上了还怕它沉？而且你还会怕别人偷你的东西吗？”
骆音瘪着嘴把机枪抱回自己的怀里。这把机枪的体型对于她的身高而言绝对是过于庞大了，但是她此时抱枪的姿势就好像是在抱一个玩偶一样轻松。
你是变种人吗？胡秋不禁在一旁暗自吐槽。
胡秋最终还是过意不去，将骆音的机枪要了过来。入手时胡秋也并没有觉得如何沉重，但根据他的经验来说，携带机枪这种事难受的一般都在后面。
看着骆音得逞后的阴险笑容，胡秋没有多做感伤，迅速认命了。
“哎！我去找找苏顾北，她窝在附近的楼顶上好久了，这家伙绝对是在偷懒。”
“别以己度人。还有，别走太远。”
看上去心情十分舒畅的骆音左转转右转转，娇小的背影在一排排橱窗前闪过，然后在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远处的街角。这可能算是走太远了吧？不过胡秋不打算用步话机把她喊回来。
这里是后方中的后方，名为“中心城”的城市。虽然坐落于现大陆的正中心，但这里早已被环球军队控制了，治安状况十分不错。和胡秋上次出勤的地方比起来，这里的安保简直就是铜墙铁壁。
就算是出了什么状况，那也只可能是小状况吧，胡秋觉得自己一个人大概就能应付。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骆音和苏顾北依旧没有出现。胡秋在对讲中确认了二人的位置，得知二者和他仅仅相隔两个街区左右。完全安下心的胡秋被机枪的重量压得有些腰酸，膝盖也隐隐传出了些微疼痛感。这是每一个经历过军旅生活的人都有的磨损症状，胡秋又曾被实打实地按照前线作战兵对待，这些后遗症也自然不会放过他。
看着眼前的一个个有父母陪伴在旁的孩子们，再回想起自己在拉练时跑步跑到尿血的经历，胡秋的心中便自然而然升起了一股怅然和疲累感。他随处找了一个街角，全不顾地上的积雪，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将视线随意地扫向偶尔经过的汽车和人群。身边的富贵好像是已经在这一个小时里完全熟悉了街道的情况，此时的它十分乖巧，只是蹲坐在胡秋身旁，嘴和鼻孔内不断地升出纯白的雾气。
“唉。”难得休息一会的胡秋舒服地叹息一声，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之前的人生经历。还记得当时跑步不仅是跑到尿血，当胡秋回到宿舍后，胡秋那双脱下的鞋子内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脱袜子时胡秋极为小心，生怕牵扯到一丝痛处，但已经半干涸的血液不会体谅任何一个在场的士兵，当时的宿舍内哀嚎连连，几乎每一个人都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让袜子和因血液而与袜子黏连着的脚解除之间的紧密关系。
这是何苦呢？其实仔细想想也对，要是我当时换个地区继续读书，我的人生也不至于这样。
就算不读书，直接工作也可以啊。老爸的公司里突然多一个天天摸鱼主管也不会怎么样不是吗？当时的自己为何要去寻找一个全新的人生呢？
老旧的生活不也挺好？起码一切的一切都比现在自己的境遇更理所当然一些，我本就不该经历军旅生活，我本就不该为沉默湖公司打工，我本就不该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坐在马路牙子上，还得在背上背把步枪手里捧把机枪，被过往的路人当珍稀动物似的评头论足。
老旧的生活本就应该持续下去。
嘭！嘭！
两声如炮仗一般的炸响惊醒了正在胡思乱想的胡秋。
是精准步枪——胡秋从开枪的间隙中分辨出了枪械类别。要说身边有谁携带着精准步枪，胡秋就恰巧知道一位。
“有情况，科贝三街。”苏顾北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过来。
听到是科贝三街，胡秋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在他的印象里，科贝三街是市中心区。
“3号，你开火不需要权限的吗？你又是什么时候跑到市中心的？我马上过去！”胡秋迅速站起，骆音在此时也从远处冲了过来。
“是紧急情况，可能是生化袭击，快点和2号过来。”
嘭！嘭！嘭！
在话音刚落时，又是三声枪响传来。胡秋将机枪和背包递给刚巧跑到面前的骆音，二人一狗便马不停蹄地按照在来时记下的地图向科贝三街冲去。
“究竟是什么情况？”在向公司通报了情况后，胡秋在奔袭的过程中向苏顾北询问。
“是毒气，感染性很强，感染者似乎能靠自己的尸体迅速传播病毒。”
怎么就已经产生死者了？刚刚的枪又是为何而开？胡秋想要再次询问，但对讲机里的枪声盖过了胡秋的声音。
周围的楼房在二人前行的过程中不断拔高，当二人即将靠近科贝三街时，富贵突然停在原地不动了。
远处正在升起一片浓厚的黄雾，黄雾升到了三米多高，占据了整条宽阔的街道。雾气中人影绰绰，人们貌似正想从雾中向外涌出。
“快带上！”
胡秋带上了从骆音手里接过的防毒面具。此时，雾气中已经冲出了几位市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胡秋能看到他们中的几个人似乎嘴角处还有一丝丝呕吐物。
“快——”
嘭！
胡秋的话被又一声枪声打断了。枪声之下，眼前的一个逃难者的背上突然炸出了一股血花，之后便如破麻布袋一般倒地，这一声枪响听上去并不像苏顾北的SVCh-308应该发出的动静,而是一种口径更大的武器在雾气内的街上所发出的怒吼。
胡秋看见血液正从倒下的逃难者的伤口中涌出，四周遍布着这个人溅出的血肉碎块。诡异的是，一股黄烟正从他的伤口处飘出，在几秒之内便在尸体的上方形成了和远处如出一辙的黄雾。
“1号，准许开火。军队还有五分钟到达，控制住这里，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离开科贝三街。”
对讲机内的声音充斥着冷静与果决。骆音此时已经向逃难者们的方向架好了机枪。胡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为什么偏偏是我碰上了这种事情？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心里想的都是这句话吧？我、骆音、苏顾北和眼前的人们，此时都在经历本不该有的磨难。
“全部给我趴下！！！不准动！！！”
在警示鸣枪三声后，胡秋用尽自己的气力嘶吼着，将枪口对准了正在逃难的人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