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奇玛 & 朵莉丝视角(甲龙历408年)】
阿斯拉王国边陲小镇的旅馆街,最大的一间酒馆,正在举办一场欢送会。宴会的中心,是那个穿着奇装异服,长着绯红头发的靓丽女人——不过在一年的相处之后,这里的冒险者们都记住了她的名号——「恶魔」玛奇玛!
此刻,酒馆临时拼成的长桌前,不同团伙的成员们都手握装着冒泡麦酒的木头杯子尽情畅饮,吹牛打屁,间或举杯向玛奇玛致意。而玛奇玛则来者不拒,手里装麦酒的杯子一点不抖,完全看不出已经满上了多少次。
“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感情铁,喝吐血!”玛奇玛用蹩脚的西部人类语高嚷着像是矿坑族酒鬼才会说的谚语,将又空了一遍的杯子倒举着挥了挥,赢得满堂敲桌跺脚的粗鲁喝彩。她一扭头对服务员摆摆手:“🍺已经品鉴得足够多了!快把更高端的端上来罢!”
“好嘞。”店家忙不迭地将镇店的窖藏迎宾酒连带着高脚杯端上来。懂酒的老饕一眼就能看穿,这是米尔波兹领地特产的干白葡萄酒,还是产自诺托斯家族名下的酒庄。澄澈的金色酒液在瓶中微漾,等待着与有品位的大人物舌尖密切接触。而这瓶酒等来的是——
“嚓!”
玛奇玛一把推开那几个高脚杯,一手握住瓶身,另一手化掌为刀,一击便将瓶颈削断,光洁的断面仿佛是被利刃切开。这一掌刀又赚足了一波喝彩,而当玛奇玛倒过酒瓶,像喝水一般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摔碎瓶子时,氛围更是达到了最高点。在场的人无论是否不胜酒力,都强作豪迈的姿态再次灌酒、砸杯,鬼哭狼嚎,好不热闹。
在这副地狱绘卷里,只有两个人格格不入。一个是镇上的话事人,泽费洛斯家旁系的骑士,望着糟蹋好酒的玛奇玛不满地撇嘴。另一个就是玛奇玛刚来时,机缘巧合下入手的小跟班朵莉丝。她穿着恶趣味的蕾丝女仆装,一副燃烧殆尽的样子,来回跑腿为在场的宾客端菜添酒。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朵莉丝想起建议办酒的竟是她自己,巴不得回到那个时刻狠狠抽自己一顿。
那是她开始侍奉玛奇玛大人以来刚满一年。虽然办很多事时还需要她跑前跑后,但玛奇玛大人已经会说不少人类语,也开始学到一些常识。这奇迹般的学习速度令她倍加坚信自己抱对了大腿,傍上了注定成为列强的大人物。
刚跑完一趟护送商队穿越赤龙上颚、往来夏利亚的活,沿途大展一番身手以后,她们再次回到这个小镇,到冒险者公会结算报酬。玛奇玛大人将管账的事一并交给她,自己则站在告示板前,盯着剩余的公会任务若有所思。
现在的玛奇玛大人,挑选任务完全看心情。刚来小镇时,她不识字也不会说话,只会示意朵莉丝代为挑选任务,朵莉丝也只能战战兢兢地挑一些其他团伙挑剩的D级任务。这些任务不像E、F级的城镇内任务那样需要许多口头沟通,只要她为玛奇玛大人准备好野外的行李,带到地方,然后指着魔物,传达“敌人,草!敌人,打!”的信息,然后不论是多麻烦的对手,玛奇玛大人都会凭借隐藏在娇躯中的无穷暴力和无往不利的血红双刃,三两下便漂亮地解决掉。
本来按规矩,玛奇玛作为刚注册的F级冒险者不能越级接单,然而看在那场将馋她金币和身子的家伙们单方面揍到只剩半条命的战斗的份上,公会的柜台小姐明智地没有为难她们俩,而无一败绩的速刷记录也令来往的团伙无不刮目相看——尽管在要不要邀请暴力女入伙这件事上,他们心里仍然在犯怵。
不论在赶路时、宿营时还是在旅馆休息时,她都会尽力教那位大人说话和识字。最先学会的是彼此的名字,她在沙地上用手指写下 Doris,念出声,再指向自己。那位大人似乎一下就认出了这种文字,然后也用手指写下她的名字(マキマ),念出声。很好听的名字,不过那种奇特的文字朵莉丝从未见过,果然玛奇玛大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她默默记下,打算等和玛奇玛大人关系更深以后再作打探。
虽说没有专门的识字教材,不过一个愿教,一个愿学,玛奇玛大人很快就能磕磕巴巴地在旅店点菜、在酒馆点酒了。开始看懂公会告示板上的任务(主要指金额的部分)以后,朵莉丝的苦日子便来了——玛奇玛大人特别头铁,每次都只认报酬最多也是最危险的活。不仅魔物危险,势单力薄的外来户抢风头也危险。每当朵莉丝想要鼓起勇气向玛奇玛大人进谏时,看见对方和善的笑容,想起对方非人的形态,鼓起来的勇气也顿时消失无踪。而每当玛奇玛大人带着她无伤而返,掂量着叮当作响的钱袋,她又再次充满了勇气。
除了做任务攒钱,玛奇玛大人还经常在镇上瞎逛,尤其喜欢在商店街逗留,而这时朵莉丝只能认命地叹口气:又要把一堆没有用处的东西搬回住处了。在玛奇玛口语水平更像样一点后,朵莉丝曾经建议玛奇玛把钱用在武器和防具而不是市场上卖的各种杂货,而玛奇玛只会毫不在意地一后仰:“钱、不够?任务!”
再继续抢其他团伙的大订单的话会很不妙啊!朵莉丝很想硬气起来跟玛奇玛好好解释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可是仔细一想,那位大人对这些事也是无所谓的吧。只要一如既往地罩着自己,还能出什么差错呢?
就这样碎碎念着,朵莉丝将玛奇玛留在旅馆里,自己出门跑腿送餐。看见落单的朵莉丝,几个餐馆附近的流浪汉目露精光,彼此之间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