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瓦莉尔视角(甲龙历411年冬)】
鲁迪乌斯一向很强,也很要强。
虽说戴上了有危险时能够呼唤希瓦莉尔的手环,但每次希瓦莉尔被叫过去时,都是面对一堆惨不忍睹的魔物尸块——被砍死的、被烧死的、被电死的、被冻死的,死法千奇百怪。而鲁迪乌斯总会嬉笑着跟希瓦莉尔道歉,双手合十,拜托他的便宜老师帮忙掩饰现场,有时还要糊弄碰巧撞见的巡逻村民。自不用说,对保罗等家人,更是要全力瞒下来。
兴许是经历太多次,希瓦莉尔早已放弃吐槽寻常魔物成为不满五岁的小孩的垫脚石这一异常的光景。如果这姑且能用庞大的魔法天赋说过去,那么,有一件事更加让希瓦莉尔不安——那就是鲁迪乌斯在虐杀魔物之后,注视着尸体的表情。
没有半分迷茫和惊恐,也谈不上骄傲和得意。硬是要一言以蔽之的话——那就是被戒断症状折磨数年的酒鬼,痛饮佳酿以后,发自内心的舒爽。只不过,对于鲁迪乌斯而言,他戒断已久的不是酒精,而是无慈悲的杀戮。
这个孩子身上的谜团已经足够多了。回想起来,佩尔基乌斯大人会给予他特别的关注,一点都不奇怪。希瓦莉尔一直抑制着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对鲁迪乌斯问出“为什么那副表情”之类的无谓问题。可能的答案有很多,但如果不是他自己亲口说出真相,那么一切试图捅破窗户纸的行为都一定会闹到大家不欢而散。
希瓦莉尔并不惧怕自己也成为鲁迪乌斯的垫脚石,但相处了这些时间,就算不说羁绊,好奇心还是有的。那就继续观察下去吧,毕竟这也是主人任务的一环。
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呢?
稍微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打扫一下森林附近的魔物吧;虽然它们未必真的达到了威胁到鲁迪乌斯的水准,但是希瓦莉尔看到他沉溺于杀戮魔物的**而不自知时,多少还是会有一点隐隐的心疼。就这样,自从鲁迪乌斯养成越野跑的晨练习惯以后,森林里的魔物日益稀少起来,保罗等人组织的巡逻队无功而返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寻常的魔法,放手让他自己琢磨就是,至于许诺教授精灵魔法一事,进展却十分缓慢——增加两人魔法的相性,这并不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借口。由人类之身驱使精灵魔法是前人未及的领域,无论多么小心都不为过,她需要对鲁迪乌斯身体里魔力的运作方式彻底熟悉,才能有信心逐步引领他踏入这个领域,为他保驾护航。
从鲁迪乌斯日渐澎湃的魔力浪潮中,希瓦莉尔能感受到的,根本不是小孩子应有的好胜,而是一种迫切感,仿佛不再快一些强大起来,就会发生可怕事情的迫切感。鲁迪乌斯,你的眼里到底看见了什么风景呢?你到底在被什么东西在身后追逐呢?稍微有点期待啊……你亲口向我诉说的那一天。
希瓦莉尔并没有料到,她很快就会知道她想知道的——以她最不想要的方式。
那是一个看起来一切如常的冬日清晨。她一如既往地先一步起来,用从莉莉雅那里学到的手艺,为鲁迪乌斯准备早餐,然后送他出门。
没过多久,她突然感到自己与鲁迪乌斯相连的手环上,闪过细密的电流,那是一种她完全无法解明的魔力。尽管只持续了一瞬,不妙的预感攀上了她的心头。
能感受到更强的魔力流动了。一前一后,是上级土魔法与火魔法。捕捉到远方森林处沉闷爆炸声的希瓦莉尔,再也按捺不住,冒着严寒向出事地点飞去。
刚一接近,看到那幅惊悚的场景,她一时间停止了思考。
大片的树木被先前的爆炸摧倒,在森林中突兀地空出一大片地。在烈焰环绕的那片空地上,鲁迪乌斯一动不动。
他茫然的双眼犹未闭上,空洞地瞪着天空,而身体已经缺了一小半。一只外表布满紫色斑纹的犬状魔物,趴在他的身上,不紧不慢地啃噬着他的身体,从狗嘴里还露出半只尚未嚼碎的小手。
鲁迪乌斯的血迹,在雪地里浸染出大片诡异而刺眼的花纹。另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绿发小女孩,跪伏在他的身后,泪流满面地颤抖着,无声地嘶喊……
……
那个自我中心的小子,那个惹人生厌但却一次次挠起自己兴趣的小子,那个本应在自己的保护和教导下,成长为了不起的英雄的小子——此刻,正在被魔物吞噬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是被鲁迪乌斯的惨景刺激到精神,还是那头魔物的气息唤醒了体内暗藏的力量,希瓦莉尔发出不似人类的悲号,彻底暴走了。从双目射出的赤色光束烧穿面具,在空中划过诡异的折线,直取那头魔物。而魔物也不逞多让,在光束激发的同一瞬间,便以难以想象的敏捷跳开,转向森林深处猪突猛进。
“给我——死!!!”
暴怒的希瓦莉尔在不自觉中,与体内蛰伏了四百余年的那股力量建立了更深入的链接。而那簇光束也骤然膨胀,席卷着抹杀万事万物的气势,追上了那只魔物,一击便烧却了它小半个下身。
被击中的魔物从枝头掉落,濒死时仍不悲鸣,被紫色光芒浸润的双眼望向希瓦莉尔,犹如眺望着万年未见的风景。下一瞬间,希瓦莉尔的光束反复犁过它残余的身体,让它形神俱灭,连带着更大的一片森林轰然倒下。
消灭那头魔物后,希瓦莉尔从狂怒中逐渐回过神来,踉跄着落到鲁迪乌斯身边。她伸出颤抖的双手,将他的残躯搂进怀里。
已经和雪地一样冰冷。完全感受不到心跳和呼吸。从手臂到胸腹,被魔物啃噬的伤口,缺损的骨骼和器官就那样暴露着,血液没有喷溅而出,只是间或滴落。
不管由谁来看,结论都已经不言而喻。
旁边那个小女孩已经因为过度的惊吓晕了过去,不过希瓦莉尔也已经无暇照看。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抱着鲁迪乌斯的遗体,双眼注视着天空。从旁看去,与其说是在施法,更像是单纯在哀悼。
“阿尔曼菲。卡罗旺特。托洛菲摩斯。”片刻以后,希瓦莉尔轻轻开口点名,声音冷漠到她自己都为之诧异:“刚才,是你们在一旁从头看到了尾吧。”
话音刚落,以这里为中心的三棵尚未被摧倒的树顶,如同光学迷彩被撤去一般,三个不同的人形在空气中浮现。
穿着立领白衣,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光辉」之阿尔曼菲。
裹着纯黑法袍,戴着蜘蛛面具的老人——「洞察」之卡罗旺特。
披着紫色长发,戴着兔子面具的少女——「波动」之托洛菲摩斯。
时隔两年后,佩尔基乌斯麾下的三名使魔,与「空虚」之希瓦莉尔,在大地上再次相聚。他们相顾无言,没有人打破这一片诡异的沉默。
【作者视角】
说说「波动」之托洛菲摩斯。
原作的戏份仅限于阿斯拉王国篇,作为佩尔基乌斯的使魔,给爱丽儿撑场面时,被水神给一刀秒了,也完全没交代这个波动是怎么个波动法。那就让我稍微自由发挥一下好了。名字出典应该是新约圣经的特罗非摩(Trophimus),不过俺寻思特罗非摩怎么看也跟“波动”沾不上关系,想不通理不尽到底是怎么取名的……
其实我挺想写波动之铃仙·优昙华院·因幡,操作波长程度的能力,在无职世界观完全可以横着走……很可惜,已经有电锯人角色无职入了,正篇里再搞车万角色无职入什么的,还是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