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视角】
“真是奇妙啊。哪怕咱们已经组成了家庭,还有了孩子,居然还能产生这么深的分歧!您说是吧,玛奇玛女士?”
“说得没错呢,鲁迪乌斯阁下。不过我没什么所谓!毕竟,差异是交流的契机,对时间越是久远的亲密关系而言,就越是弥足珍贵哦。”
拂晓的时刻,爸爸和恶魔妈妈面对面坐在餐桌两侧,两人都带着一脸和善的微笑在那里讨论。
他们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大打出手,然而现场的气温却仿佛掉到了冰点,令我瑟瑟发抖……更不用提,他们吵架的缘由就是我。
“首先,姑且说一句,齐格是希露菲的孩子。关于齐格接下来要走哪条道路,不应该等她回家再让她裁决吗?”爸爸率先发难了。
“呵呵,第一招是场外拉偏架么,纯度太低了。”恶魔妈妈翘着二郎腿,伸出两根手指摇晃起来:
“异议A:面对你和我之间的争议,希露菲会向着哪边,这种事连道场的小鬼都知道啊!要是希露菲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那但听无妨,可你说的是让希露菲一锤定音吧?那我不允许。”
“那就等她回家,然后我们正式召开家庭会议,说清楚这事如何?”
“我更倾向于我们设法更快一点达成共识呢。当然,要是鲁迪乌斯阁下认为,几天的冷战时间很好忍受,那我原则上不会反对就是了。”
“的确很难受呢,而且对孩子们的影响不好。您的挑战,我接下了,还有其他异议吗?”
“异议B:你说齐格是希露菲的孩子,可他也是洛琪希和艾莉丝的孩子,同样是我的孩子。”
“您认为这其中不存在任何差别吗,玛奇玛女士。”
“我无意否定血缘的作用,也不想说什么对不同孩子,大家心里绝对一碗水端平之类的天真的话。可就算齐格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仍然为他的前途操心;如若不然,比起这么大动干戈地和你争论,我岂不是当个甩手掌柜,一切任你去折腾就好了?还是说,鲁迪乌斯阁下认为,我其实对齐格的事也没什么所谓,只不过是在借题发挥?”
“玛奇玛女士对孩子的关爱,我可没有质疑的意思,还是回归正题吧——为什么我提出让齐格主修精灵魔法,会遭到这么强烈的反对呢?”
爸爸和恶魔妈妈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白妈妈和两位姐姐不在家;蓝妈妈看气氛不对,先去照顾妹妹们去了;我和亚尔斯哥则紧张地缩在门背后,观察这里的展开。
“喂,齐格,真有你的啊!你小子到底闯了什么祸?”一向没心没肺的亚尔斯,也没有大大咧咧闯进去叫他们做早餐,而是戳着我的腰对我说着悄悄话。
“怎么上来就怀疑是我……虽然这次确实是我没错啦。”
我搜肠刮肚地思考,让爸爸和恶魔妈妈和解应该说什么好;可我的脑子也不是兄弟姐妹们中间最好使的,现在什么话也想不出。要是万能的老师在这里,一定可以三两句话就化干戈为玉帛吧。老师,你去哪了?我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
“这样下去超不妙的喂。”
亚尔斯也在微微发抖:“可恶,你丫真行啊,我就不记得他们为我的事情吵过一次架!”
确切来说,好像哥哥和姐姐们的事,都从未成为过大人们争吵的开端。格雷拉特家孩子中一向不起眼的我,可谓是开了个头彩。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我在碰到爸爸珍藏的手环以后,无意识散发出的魔力,惊醒了家里所有的大人。第一时间赶过来的爸爸,甚至无暇询问我用什么手段撬开地下室的封印,因为有精灵的魔力,在我的身上盘桓着。
全世界现存的强者中,掌握者也屈指可数的稀有技术——精灵魔法,我展现出了无师自通的绝佳相性。
我短暂地欢欣雀跃了一会,既为自己身上终于有了闪光点,也为爸爸直视着我时,充满狂喜与希冀的眼神。然而,后一步赶来的恶魔妈妈,在看见爸爸的收藏品和现场的我们以后,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她拽着爸爸的胳膊出去说了一会悄悄话,而爸爸显然没有被说服——
这回,他们是在认真地争吵啊。
“精灵与恶魔,不过是同一枚硬币的正反面而已。至于恶魔是多么扭曲、多么危险的存在,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在这件事上,我可是相当有发言权啊。”
恶魔妈妈露出自嘲的微笑:“坐在你面前的,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不对!而且你这个例子更没说服力了!”
爸爸更加激动起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玛奇玛小姐根本不危险……唔……”
恶魔妈妈伸出一根手指,贴住爸爸的嘴:“那也仅仅是对鲁迪这样而已。我手下亡魂已经有多少了?不比我吃过的面包少吧?不要自顾自地为他们充当发言人啊。”
爸爸看起来更伤心了,一时间说不出话。
“就算不提我,还有艾莉丝契约的枪之恶魔。”
恶魔妈妈将双手搭在爸爸的肩头,与他激烈地对视着:“十几年前的枪之恶魔攻略战,你是亲历者!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你该不会淡忘了吧?”
“可是结果不是挺好吗?”
“那又如何?齐格要契约的对象,你和我都一无所知。我不想在齐格身上赌,等他长大以后,我们为人父母的,还说不说得出‘结果不是挺好吗’……要是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恶魔妈妈松开了爸爸,目光变得飘忽了一些:“至少,对我家的孩子,我可不想掷骰子啊。”
“玛奇玛小姐,齐格不是温室里的盆栽,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家。至少,在我们还有余裕看着他的时候,让他接触精灵魔法,不也算是为他的未来增加一张强力的底牌吗?”
“……”
恶魔妈妈怔住了,挠头想了一会,才弱气地反驳了一句:“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啊……那要是你去找博士搞一把手枪,塞到克莉丝或者绘里世的怀里,同样可以说,他们迟早都能用上,所以应该提前接触。这说不过去吧?”
“也就是说,以精灵魔法的危险性,齐格年纪太小了?可你也知道,魔法的天赋稍纵即逝啊。”
“不仅是年纪的问题。如果用手枪类比的话,把手枪交到孩子手上,那么我们没在盯着孩子的时间,还要寄希望于手枪不会走火伤人……而那还是手枪没有自主意识的前提下。而这边的危险程度,更是多了许多倍吧?”
“唉……单纯用说的,不知道要扯到多久啊。”
爸爸一边叹息着,一边轻轻摩挲着恶魔妈妈的双手:
“玛奇玛小姐。”
“我在呢。”
“玛奇玛小姐关爱孩子,这我知道。玛奇玛小姐比我聪明,这我也知道。要是等莉莉、克莉丝和绘里世到了这个年纪,我们再次为她们的教育发生分歧,就算有点憋屈,最后我一定会向你让步吧。不过,这次真的不一样……拜托了,让我做什么都好,这一次可以听我的吗?”
“……”
恶魔妈妈的眼神黯淡了许多,但面向爸爸的恳求,她丝毫不服软:“让我点破真的好吗?鲁迪,你这么坚持,不仅是为了齐格,也是为了你自己吧?”
爸爸像是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
“不否认吗。”
恶魔妈妈继续说了下去:“你指望齐格和那些遗物所联系的精灵契约,等到他长大以后,凭借和精灵的共鸣,去解读上一任契约者的情报,然后——去寻找她,是这样吧?”
爸爸仍然没有回答。
“鲁迪,你我都在借题发挥。你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齐格身上,而我不能坐视你抱着过去的念想不能释怀啊。独自舔伤口没关系,然而把孩子也卷进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爸爸已经咬紧了嘴唇:“玛奇玛小姐也认为,她的事情无所谓吗?这件事情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你以为我想说‘我无所谓’?此言差矣!要不然,洛芙蕾丝商行这些年来,不计成本地释放过的探测器、组织过的搜索队,都算什么?”
“可最终不也一无所获吗!”
“正因为最终一无所获啊。我不能断言她一定不在人世,我只能说,要是以我的力量都没能找到她,那其他人再耗费时间也是枉然。明白了吗?”
爸爸踌躇了片刻,才挤出一句回答:“玛奇玛小姐,该不会是急了吧?”
“你这自恋狂!!!”
恶魔妈妈,愤怒了!
“要来了!”
不知何时摸过来的红妈妈自言自语道。
“什么要来了?”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夫妻打架啊!”
我和哥哥吓得目瞪口呆了,而红妈妈则一把推开了门:“哟,你们两个!孩子们还在家里呢,要打就给我换个地方尽情打个够!”
爸爸和恶魔妈妈毫不惊讶,同时露出了近乎狰狞的微笑:
““那还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