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米尔视角】
全灭!
不论是曾经生活于此的镇民,还是铺天盖地卷来的兽潮——全灭。
初升的阳光之下,铺就街道的不再是碎石,而是残肢断臂;在那之上,已经变得凝滞而且发暗的血液,如同不祥的黑泥,笼罩着这个小镇。
绯红头发的女人,屹立在黑泥的沼泽中心。从头到脚的血污,为她的清冷气质平添一份妖艳,而她那亮着昏黄光芒的双眸,此刻流露出怎样的眼神呢?
没有惊诧。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虽然听起来很荒谬——感觉简直像打量着素材的匠人一般,那样地淡定,那样地理所当然。
不知是因为空气中残余的毒烟,还是因为那个女人彻底不再掩饰自己的非人气质……几近癫狂的密米尔,视野不断变幻扭曲。他仿佛看见这块大陆所有生灵的尸首,垒成了王座的形状,那个女人端坐其上,睥睨着悄无声息、宛如地狱一般的新世界。
这就是启示录之兽!这就是圣米里斯之敌!这就是……新世界的神……
何等强大!何等美丽!何等……孤独……
【玛奇玛视角】
“有魔物!!大群的魔物奔着镇子来啦!!”
天还未亮时,卫兵们敲着梆子四处奔走呼喝,将特内贝镇上的人们从梦中惊醒。
虽然这个镇子在整块领地里位置已经相当靠南,魔物出现的频次也比北方差了点意思,不过卫兵和冒险者们还是会在镇子以外一段距离的旷野上交替巡逻。遇到低级的魔物,就地讨伐和剥制素材,要是碰见硬茬,也总能拖住时间,回来向镇长和公会求援。
可这次完全不一样。就连在这个王国流传的便宜英雄谭里,也从没提过这样的光景吧?一眼数不清数目的「终结野猪」率领着更多的「猛攻斗犬」奔袭而来!随便扔一个单打独斗的S级冒险者,也许都不够它们塞牙缝?
照理来讲,这种规模的兽潮与天灾无异,根本不会有人能有机会活着回到镇上传递消息,等镇民们醒来时,它们早已突入街道肆意收割。不知为何,这回去巡逻的冒险者小队硬是冲回了小镇,争取到弥足珍贵的警戒时间。
镇上鸡飞狗跳,然而那些喧嚣对玛奇玛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白噪声。她一只手上停留着一只瑟瑟发抖的乌鸦,另一只手一边喂给它撕成小条的果脯,一边不时轻抚鸟头以表安慰。
“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给你放个带薪假哦,这个月就不用做工了~”
这只在远方夜空中巡逻的乌鸦,发现了从北奔袭而来的龙群,拼着上位生物的气场所带来的恐怖,拼命冲回了这里,回到它的主人身边。靠着共享视界的权能,玛奇玛早就获知了龙群来临的消息,不过她并不介意保护一下忠心耿耿的宠物。
玛奇玛一边撸着乌鸦,一边检索自己的剧情记忆。
按照原设,是有“魔力异常”这种自然灾害,可以导致成群的魔物暴动。比如导致了菲托亚领地转移时间的红色宝珠,它泄露的魔力就使得领地内的魔物活跃起来,而疲于讨伐森林中魔物的保罗·格雷拉特,也失去了转移事件前和鲁迪乌斯·格雷拉特的最后一次见面机会。
这个镇上,的确有什么“东西”正在溢出魔力,让魔物们如同扑火的蛾子一样赶过来了?无论是送货上门的素材,还是即将来临的战斗,真是令人心痒难耐啊!
“先让我观察一下吧,以你们NPC的「技术」,能坚持到什么份上~”
“BOSS,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混乱的人群中,朵莉丝拽着一脸懵懂的缇艾拉赶过来,尽管锻炼了一些时日,却仍然上气不接下气:“要做吗?”
“做什么?”
朵莉丝的手搭在与她身材不相称的铁剑剑柄上,一边微微发颤,一边鼓起勇气答话:“我答应过BOSS,要挣扎着变强以供您愉悦……跟魔物战斗,也是变强所需要做的吧?”
“虽然是这个道理没错……拿剑去单挑一只E级魔物的话,你姑且还能算战士,可你现在多半是去当烈士哦?”
玛奇玛在屋檐上盘腿坐下,望着暗中松了一口气的朵莉丝,咧出一丝恶趣味的微笑:“究竟是战士还是烈士,用你的战绩向我交出答卷吧。而且我不会保护你哦。”
“欸??”
“那个便宜师范也说过,从握起剑开始,没有老幼之分,没有男女之分,只有死人与活人之分。不入死地,你学剑岂不是学了个寂寞?”
“我明白了……既然玛奇玛大人下了命令,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过,最后的最后,我有一个提问。”
“我听着呢。”
“我对于玛奇玛大人而言,究竟算什么呢?”
裹挟着种种喧嚣、传递着灾难讯息的晨风,此刻似乎都慢了半拍。兴许是「觉悟」在心中逐渐积累,朵莉丝的目光带上了一些释然和决然的感觉,对比之下,玛奇玛饶有兴致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是跑腿的跟班?是会社的社员?是小可爱和弱者样本?还是斗兽场上的角斗士呢?啊,绝不是对您有半点不满,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果然还是想确认一下……对如此强大的您,我有稍微起到了一点作用吗?有报答过一点您的救命之恩吗?”
“突然问这个啊。”
玛奇玛并没有不耐烦,而是换了个坐姿,歪了歪头才抛出回答:“有啊。这不是客气话哦。”
“!”
“至于对我而言你是个什么东西……「剧情人物」,这个名词太生涩了,换个稍微简单点的说法——你就是素材!”
玛奇玛的手指指向朵莉丝,然后指向缇艾拉,再指向身后那些奔逃的人流:“素材。素材。素材……除我以外皆素材也!话虽这么说,素材也是要分类的,有的素材供给魔力,有的素材供给营养,而有的素材——供给「故事」!”
“……”
“朵莉丝,一直留你到现在,正是看上了你作为素材的潜质哦。”
“玛奇玛大人,在期待着我未来的「故事」吗?”
“就是啊。所以,尽量别死得太早哦。”
玛奇玛站起身来,将身边准备好的编织袋随手一扔:“最后送你条忠告吧,朵莉丝。你是弱者!弱者需要锻炼,需要技术,更需要工具!比起只用剑术战斗,毫无戏剧性地为魔兽塞牙缝,还是戴上你所有的爪和牙,再去跟它们撕咬个痛快吧,这才能真正取悦于我!”
“是,玛奇玛大人!”
“别忘了把你身边这位也拉上。”
“缇艾拉不是工具啊……不过,谢谢您。那就请您期待一下我的表演(挣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