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视角】
所有的神经,所有的脑髓,在这一时刻激荡着同一个概念——疼痛!
如此的剧痛,该如何形容好呢?像是蛋碎,还是分娩?还是说,通过功能性核磁共振,能看见痛觉中枢不比寻常的亮度,前所未有的活跃?
他在那一瞬间悟了:疼痛的真谛,不仅在于其强度之高,更加在于其层次之丰富!
从不同的肢体、不同的脏器和骨骼传来的痛感,灼痛、刺痛、钝痛、酸痛、阵痛……节奏各异,质感不同,全部组合到一起时,简直就像大厨手中的各路珍奇食材所烹制的满汉全席!记忆中那些单调的疼痛,就像重口味的方便食品,就算程度再高,又哪有可能与现在比拟!
何等夸张的疼痛……何等鲜活的生命!
那份堪比身处地狱的痛觉,于此刻的他而言,不仅是一种酷刑,更是一种馈赠!痛觉维系着他精神和身体的连接,诉说着他仍然活着的喜悦现实!
当然,那份现实还能维系多久,大概要打个问号——
宣告胜负已决的锣声,没有响起!四周观众席传来阵阵嗜血的喝彩声,簇拥着“玛奇玛”小姐,以支配者的姿态,走到大竞技场的沙地中央!那里刚刚砸出的大坑里,正是血肉模糊的他。
“哟~”
“玛奇玛”小姐蹲到他的面前,轻轻一歪头,似笑非笑地打着招呼。她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则在他如同风箱一般夸张地起伏的胸前轻轻游走:“刚才的气概到哪里去了呢?你不是‘男人’吗?男人的话,一下就不行了,那可怎么行!”
“……”
他费力地紧盯着“玛奇玛”小姐,出气多于进气,看起来甚至没有余裕,发出必可活用于下一次的感言!那被疼痛的巨浪冲刷着的意识,此刻在开着小差,思考着战斗以外的事情。
这的确是他自己想要的战斗、自己想象的竞技场,可是想象力是有极限的!哪怕加上潜意识的演算,人类也不能想象到远超自己认知的事物,顶多只是将已有的经验重新缝合、加以推理而已。
“玛奇玛”小姐的出现,姑且还可以归结于日有所思;她口中不经意透露的“设定”,姑且还可以归结为品鉴完电锯人本篇以后的发散思考。可是,被“玛奇玛”小姐一击揍出的如此剧痛……绝对不可能是他可以凭空想象出来的知觉!
倒不是说他过去是什么无痛症患者。那具身体的健壮程度,只能用悲剧来形容,与疼痛打交道的经验当然少不了。然而那些疼痛感的质感和节律,他都已经十分熟悉,那种单调的痛觉,靠着药物维持和冥想锻炼,对日常生活的影响仍然能控制到最小。
现在呢?他早已下线,这方小小的空间,应该完全源自他自己的思考才对,怎么可能感知到如此丰富、前所未有的痛觉呢?
推论大致有两种……他会愿意选择哪一种?
自己没有自由意志,被越过了思考的过程注入了陌生的知觉;如若不然,此刻如此狼狈的他,并不是信号和代码!而是水30公升,碳20千克,氨4公升,石灰1.5千克,磷800克,盐250克,硝石100克,硫磺80克,氟7.5克,铁5克,硅3克,以及其余15种元素少许……
如此荒诞,而又如此烂俗的展开!?开什么玩笑!?
“很值得惊讶吗?在我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他充血的视野里,“玛奇玛”小姐赤红而且摇曳,散发出不可名状的诡异美感:“以如此贫弱的你,一开始能够使用出躲开一次的技术,已经了不起了。你能提供的惊喜,明明不止这点程度吧?”
惊喜?
他很想吐槽自己这边已经只剩惊吓了,可不管他多么不愿意承认,要是那个推论成立,要是此刻他面前的“玛奇玛”小姐根本不是源自他的想象……
能和纸片人老婆发生如此激烈的肉体碰撞,还能有什么好抱怨的?
再不动起来,不继续战斗到底,不驱除她的无聊和寂寞,那可不符合他自诩的靠谱成年男子的行为啊!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玛奇玛”抬起手来,再次握成拳头,悬停在他的面前。那只拳头没有挥下致命的一击,而是握紧!继续握紧!直到巨大的力量,将她自己的肉体施压到破溃出血的地步!
血液的细流从“玛奇玛”的拳头中垂下,往他的口中浇灌。
“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吧?起来,继续和我打!”
口中是铁锈一般的鲜血滋味,而胸中犹如被不可视的大手攥住心脏,何等无慈悲的心肺复苏!
随着心脏的抽搐,他同时想起了一件已经被下意识地忽略很久的事:之前还在驱使“玛奇玛”的身体时,那具强而有力的身体,有体温,也有呼吸,然而唯独没有心跳!而自己在离开那具身体、以昔日的形态出现在这里时,也没有脉搏的实感!
人若无心,会死。倘若他以真实的身体行动、战斗……他哪还算是人!
绵延不绝的疼痛之中,难以言喻的新感受,仿佛不是身上任何一个器官传来,而是精神本身接收到的知觉……
与其说是治愈,不如说是……转变?
“玛奇玛~!玛奇玛~ !玛奇玛~!”
吵死了……跟“玛奇玛”小姐相比,大叔没有人气也没人关心!这都不要紧,习惯了也就罢了,可是别用这种方式再来提醒一遍啊!烦死人了!
望着“玛奇玛”莫名的微笑,她感受着久违的强劲心跳,长长呼出一口浊气:“Round two!”
啪嚓!
百般武艺,此乃扬沙!
与其说是斗士,不如说是杂技演员——以令人瞠目结舌的灵活度,她翻身打挺的瞬间,强而有力的腿脚一蹬,扬起一道沙幕,遮蔽了“玛奇玛”小姐的视线!
疼痛,没有祛除;伤口,还在流血。然而,刚才“玛奇玛”小姐给予血液的行为,一定有着什么特别的含义!没错,现在的自己,确实可以说出“还有余地”了,不过,比起语言,还是用战斗的行为来传达吧!
成功地再次拉开距离!
沙尘沉降,“玛奇玛”小姐绰约的倩影从沙幕之中信步走来。看起来没有摆出战斗态势,然而她不可能为之放下警惕!
能感受到了哦,几乎可以说是感同身受了!
不知为何,之前“玛奇玛”小姐发动攻击的态势,从脚下的步伐到发力的步骤,在她此刻的意识中无比明晰地浮现,就像每根神经、每条肌肉都品鉴过同样的招式一般!
在观众们喝彩的声浪之中,她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一般蓄势待发,然后就是——
碰撞!
踏着和“玛奇玛”小姐一样的步法突进,以和“玛奇玛”小姐一样的力度,将百般思绪集于拳心,轰然击出!
这一招如果有名字,那一定是——恶魔象形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