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奇玛”视角】
“纯度,太低了。”
“玛奇玛”上一次听见这句话时,不是在人间界,而是在地狱。
不知人间是何年,毕竟那之前她从未从地狱出去过。作为恶魔,哪怕在地狱死去,从地狱降临人间界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幸运事件,但至少有一个先决条件要满足:拥有固定的形态。
那时的“玛奇玛”,没有现在这个红发美人的形态。她只是单纯地存在于那里而已——和地狱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恶魔一起。
在地狱里,恶魔与恶魔之间会相互吸引,它们靠近的时候,只要双方愿意,根本不需要声信号或者光信号的收发,自己的记忆和思绪,可以自然而然地在对方的意识之中重放起来。
虽说是那么简单而又高效的沟通方式,可供沟通的资讯,经常少得可怜。
恶魔没有疾病,也没有衰老。从一只恶魔意识萌芽的瞬间,其生命可以一直延续到世界的终结。
恶魔不需要工作和纳税,不需要耕种和狩猎。至少在地狱,它们的存在理所当然,不需要粮食,不需要空气和水。
恶魔没有性别之分,也没有延续后代的使命。每一个恶魔都是在未知的时间和地点稀里糊涂地诞生,当然不可能有任何血亲。
恶魔一族那无垠的自由生涯,是否被用来谱写无数诗歌、音乐与绘卷,探究地狱以及其他世界的无尽奥秘,创造没有任何种族可以望其项背的璀璨文明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道场的小鬼都知道啊!
……
她意识的萌芽,是从无边无尽的混沌之中离开,来到一个看起来姑且像是个草原的地方。虽然并非通过眼球和视神经来感知,至少有了“风景”,或者说,有了外界新鲜的刺激。
她感到精神有些分裂。她的一部分为离开那片混沌、感知到新事物而欣喜若狂,感动到几乎要哭喊出声,而另一部分却正在疑惑——哭泣是怎么一回事?没有形体的话连眼泪都不能生成,那为什么自己会想做这种事?
像这样半梦半醒,她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而是开始“移动”。一成不变的风景很快令她厌倦,然后再次心生疑惑——为什么会厌倦?反正不老不死,没有任何可着急的,那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感觉?
她的意识里违和的地方太多了。
想象一只能够聆听引力波、感受中微子、从微波直到伽玛射线都能看见的完美生物,将它所有的意识移植到人类的躯壳,所有外界的资讯只能从人类那点可怜的感官拾取,那足以令它癫狂,说是酷刑也不为过!
同样的故事,也许正在那里上演。
很遗憾,她的记忆实在过于残破,凭借那时的她,实在想不到这一层。至少有一件事,她在第一次接触其他同类之前就能肯定了——
哪怕在恶魔之中,她也一定是一个异类!
……
【主角视角】
那个“玛奇玛”小姐在笑!
难以置信,源自缅怀的暖意和源自破坏的恶意,可以如此自然地糅合在“玛奇玛”小姐的笑容之中!
她悚然一惊,不经过多的思考,身体已经自发地摆出防御的架势!
将重心置于脚尖。双脚一前一后地自然站立。这样一来,便只会暴露侧身,将对手能看到的部位控制在最少!用靠近对方的肩膀护住下颌,给对手的进攻造成阻碍!将惯用的手置于下颌的旁边,轻握刺拳,随时准备挥出,而身前的手也可攻可守!
哪怕在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身上,这也不是有意创出的技巧。当觉察到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习惯的架势了——攻意蕴含于守势,所有角度都可能被打击、所有肢体都可以武器化,是武学中许多“合理性”的总和!
能行!
这样的想法浮现出来的下一瞬间,对面的“玛奇玛”小姐开口道:
“要是那样的‘技术’能带给你安全感,那你尽管用好了。”
不妙……这种游刃有余的气势,“玛奇玛”小姐刚才是在回忆什么往事吧,该不会是取得了什么失落的力量了吧,比如「支配」的权能什么的?
“对付现在的你,我不消用上「支配」的权能,就连殴打你的兴致都已经失去!毕竟也是你提醒了我——能造成最真实伤害的,果然还是话语呀。”
嚯,说来听听,什么样的咒语,能让一个孤独一生也没什么所谓,心坚似铁的老男人破防呢?抄答案可是行不通的哦,“玛奇玛”小姐~
“你的名字是?”
“草,我还当多大个事呢!本大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
她自信满满的话语突然卡壳了!
是之前那段短暂的冒险生涯里,对“玛奇玛”这个马甲代入感过强,名字用得太顺口,以至于原本的名字都彻底忘掉了吗?
开什么玩笑!
那时的她,以何等的毅力在苦苦支撑着身体和意识的边界,在防止自己陷入感官的快乐,滑向雌堕的深渊!
那时的她,单方面拒绝着自己已经穿越的现实,以玩家的视角睥睨万物。那既然是玩家,不论网瘾多重、投入多深,也不至于将自己真实的名字一并忘却!
“玛奇玛~!玛奇玛~!玛奇玛~!”
观众们的喝彩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听到这些声音,她更加冷汗直冒。
不不不,这种最不可能的结论,首先可以排除掉了!
必须得往前想,往穿越之前的真实人生去回忆……一段真实的人生,哪怕再乏善可陈,其重量可是“玛奇玛”小姐这样承载于叙事之中的角色所不会拥有的!又怎么可能会缺少区区一个名字呢!
至少在梭哈失败,原地气死之前,她一直是个有着一技之长可以工作和纳税,有着一般程度的常识的靠谱的成年男子啊!虽然成长轨道与那些有父母、有亲朋好友的一般人不同,但从结果上来看也绝不是像青年漫画黑化主角一般的走向!她一点也不黑深残,也无意报复社会,她真的很普通!
想啊,快想啊,在操纵这具娘们的身体再次活动起来之前,那一段“普通”而且“真实”的人生里,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发生甚么事了呢?”
围绕着越想越喘不过气,已经汗流浃背的她,“玛奇玛”小姐转起了圈,带着戏谑的微笑问道:“说起来,你和我一同来到这处竞技场,以斗士的身份相抗的话,按照规矩,开战之前相互通报名字,是斗士的礼仪哦?”
“玛奇玛”小姐蓦然将脸凑上前来,两张同样沾着血迹的妖艳面容几乎快要贴上——
“初次见面~我是支配之恶魔,‘玛奇玛’!撒,你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