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奇玛视角】
“自栖身古龙的溪谷之底而起,绕迷途者身侧三匝而后返。因初代的马克士威之名,唤起生命原初的鼓动——「风愈」(Wind Healing)!”
铿锵有力的咏唱声,在庭院中响起。随着吟游诗人芙拉施展魔法,肉眼可见的奇迹正在发生——
朵莉丝缺失了一小半的腿,在翠绿的光芒覆盖下,飞快地长了回去,而且洁白如新,浑然一体,看不出有半点伤痕。她本人仍在昏迷中,只不过苦闷的表情似乎轻松了不少;而围观的众人更是毫不掩饰震惊和喜悦的神色。
“太好了……这就是圣级的治愈魔法,多么强大……”
缇艾拉咋舌之余,不忘向芙拉深深地一鞠躬:“谢谢您,旅行家小姐!金钱也好还是别的什么都好,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对我不用这么客气的啦,缇艾拉……小姐。”
芙拉轻轻笑了笑:“我只是一个兴趣使然的魔法师,借这个机会,也锻炼了一下很久没有派上用场的魔法,所以报酬已经收到了~”
“这怎么可以……”
“那就让我问几个问题吧。”
芙拉的目光在朵莉丝和缇艾拉之间,带着莫名的兴致反复打量了几遭:“你这么在意这个孩子的事,是因为你们是队友?还是说,有更亲密的那种关系呢?”
“没有的事!嗯……实际的情况,稍微有点复杂呢。”
缇艾拉字斟句酌,终究没打算把朵莉丝的过去透露出来:“我曾经立下过誓言,在她长大之前要保护她。就结果而言,现在的她是冒险者,那就证明我曾经食言过一次。”
“所以是愧疚感作祟吗?”
“已经不是了。现在的我,不是作为保护者,而是作为见证者,作为一个朋友待在这里,未来的什么时刻,我也终究会与她作别——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哼~”
芙拉兴致满满的表情,稍微垮了一点:“真可惜。那么,下一次你们怎么打算呢?”
“什么下一次?”
“昨晚,这孩子战斗的样子,我恰好有看到呢。那么胡来的魔道具,要是以后的战斗,她还打算继续用下去,说不定还会受比现在还严重的伤!并不是每一次,旁边都会恰好会有魔法师,咏唱圣级的治愈魔法。”
听到这个问题,缇艾拉不由得往芙拉的身后瞟了几眼,这才犹豫着开口了:“您说得完全没错。我们接下来的旅途,目的地是王领,那里不管是宫廷法师团还是公会,高水准的魔法师很多,只要不是致命伤……那就一定有什么办法!”
“啊啦,这份自信……你们的团队财大气粗自然很好,不过在亚尔斯那种地方,并不是有钱就能买通一切哦?”
“我知道,毕竟我也在上位贵族家待过。不过,只要能找到相应的人……一切就不是问题。”
缇艾拉犹豫了一下,最后再次一鞠躬:“抱歉,旅行家小姐,您明明有恩于我们,我却还没法将一切诚实相告……”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的啦,缇艾拉。”
芙拉略微一苦笑:“那么,我也差不多该从这里启程,往东边的菲托亚领地去了。对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孩子就算借助魔道具,战斗力的水准也在你之下,你为什么不一直将她护在身后,代替她战斗呢?”
“朵莉丝不能这样做。我想,她也不愿意这样做——作为永远受保护的「弱者」。”
缇艾拉轻叹一声,将手掌覆盖在仍然睡着的朵莉丝额顶:“她必须变得强大起来,那就要去战斗,去承受危险。如果她呼唤我,我很乐意为她而挥剑——然而,我不能以保护为名,去代替她的战斗。”
“真是……别扭啊。”
芙拉轻轻一笑,拎起自己的里拉琴,向这里的众人摆了摆手:“击杀了许多魔物的大英雄们,我会在其他地方传唱你们的传奇——”
“唯独那个真的不用了,旅行家小姐!”
“——开玩笑的。不过,我确实期待着你们未来的故事哦~”
……
同样一轮太阳再次升起,照向已经大不一样的恩菲尔城。
昨晚,尽管有少数仍然恪守职责的巡逻队,拼命赶回来发出了预警,将领主亲兵和各路公会组织起来,可是仍然没能在城外阻击所有的魔物,有一些魔物突破防线,窜进了街道。
如果说,魔物的动机是满足口腹之欲,以它们的胃口,本不应造成那么大的伤亡。可如果它们是因为对人类本能的敌视而痛下杀手,那一具又一具人类尸体上,应该有清晰的爪印和齿印,而不是像现在人们所见的那样——
不分魔物和人类,字面意义上的皮包骨头,所有的血肉不翼而飞。
没错。若非卫兵和冒险者们的死战,伤亡一定还会惨重许多,可是,昨晚灾难的结束,却不是因为他们的战斗。大概是某种正体不明,王级甚至以上的魔法,让所有的魔物一瞬暴毙!
劫后余生的热闹劲头早已过去,而剩下的是——
“末日将近,末日将近——启示录的兽已经降临!心诚则灵,心诚则灵——祷告才能让灵魂觉醒!”
穿行在街道之间的,除了打劫的匪徒,沉默的卫兵,还有疯疯癫癫的米里斯教徒。他们披头散发,一手摇着铃铛,一手拎着鞭子抽打自己,身上沾着的除了自己的血,还有愤怒的市民们投掷的臭鸡蛋。
芙拉穿过数片街区,最后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无言地眺望着这片地狱一般的光景。片刻以后,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发话了:“您好,初次见面……您在那里的吧。”
“嗯。”
玛奇玛翘着二郎腿,坐在长凳的另一侧:“你能看见我?”
“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好呢……”
芙拉轻轻一歪头:“眼睛里的确能看见您,但却很难在意识中造成印象……隐秘和强横的程度,在我所知道的魔法里,也闻所未闻呢。”
“不过,你还是‘看见’了。”
“那是因为,我的身体稍微有一些不一样呢。”
沉默再次降临了片刻,芙拉轻轻抱紧了自己的琴:“请问我应该怎样称呼您?”
“叫我玛奇玛就好了。”
“玛奇玛大人,找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吟游诗人有何贵干呢?”
“能咏唱圣级治愈魔法,还能一定程度抵抗我的「支配」权能,吟游诗人这个职介真有含金量啊。”
“那就是招揽我,或者消灭我的意思?”
“嗯……这确实是效率最高的作派呢。”
玛奇玛双手背到头后,微微打了一个呵欠:“不过,今天的我,不是效率至上主义者。我只是来向你说一声「谢谢」的,旅行家小姐。”
“……”
“我无法咏唱治愈魔法。嗯,别说让断肢一瞬重生那种程度,哪怕最初级的……这个世界最初级的魔法,「水弹」(Water Ball),看样子我也完全无缘。”
“……”
“当然,我也有在做各种各样的研究。像是高效率地制造魔石,对魔法阵的原理进行逆向工程,甚至将魔力转换为动力……假以足够长的时间,就算我的身体不能咏唱魔法,魔法也能为我所用吧。”
“所以呢?”
“那都是未来的事,可是现在的朵莉丝,因为我的命令而受伤,仍然需要他人施展的奇迹来痊愈。所以,谢谢你,旅行家小姐。你有什么想要我提供的报酬吗?”
“对您这样强者的馈赠,却之不恭啊。”
沉默没有延续太久,芙拉再次开口了:“那么,我想要您的一个承诺。”
“说说看。”
芙拉这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别过头去,认真地与玛奇玛对上目光:“我想要一次豁免的机会——无论多久的未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场合,要是我不幸挡了您的道路,可以不要杀死或者「支配」我吗?”
“有趣。”
玛奇玛的圈圈眼,此刻晦暗而又深邃:“你就没有想过,这样的请求会引起我的警觉,让你祸到临头吗?”
“请不要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玛奇玛大人。”
“很好。”
玛奇玛轻叹一声,似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虽然没有什么魔法或者权能的强制力——我,「支配者·玛奇玛」在此向你发誓,无论你怎样与我敌对,都能有一次完全豁免的机会。”
“感激不尽。”
“那就去继续你的旅程,充分地把握住这次机会吧。”
玛奇玛悠悠地站起身子:“既然我报上了我的全名,我有没有机会请教一下你的完整名字呢,旅行家小姐?”
芙拉的目光几经闪烁,最后才轻轻说道:“我用得最多的那个名字,是布莱迪·康德。”
【作者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