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奇玛视角】
泽费洛斯家族,大约的确已经凉透了。
侥幸活着的几人,或是在亚尔斯任职、入赘艾乌洛斯家,因为不在领地逃过一劫;或是像波托斯还有阿斯特拉,连思考的自由都被剥夺,成为行尸走肉。
徜徉于恩菲尔市的领主府,那威严的建筑、华丽的绘画,无时不刻地诉说着这个家族的厚重历史。自拉普拉斯战争告终,本朝开国之君卡瓦尼斯一世册封四大望族,至今已有四百余年——画里的人们,谁也想不到,这个家族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吧。
等在外的族人省亲,或者王领要员来访,泽费洛斯家的现状不可能瞒下去。不过罪魁祸首表示:她没什么所谓!只要阿斯特拉还能走动、说话、盖章,泽费洛斯家还能作为一个符号,经营起多纳提领地相关的事项,那就一切OK。
等等!作为穿越者,难道不是很掉份子嘛!就算不像某些片场一样,去当什么玛奇玛书记,城头起码得变换一下大王旗,向“土著”刷一波自己的存在感吧?
玛奇玛屹立在领主府钟楼的尖顶之上,眺望着复苏中的城市,没由来地想象着那种展开,然后露出复杂的微笑。
宣称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她从不期待被人们欢呼,也不害怕被人们诅咒。只要脚下的这片土地,能按她的意志,为她的事业提供各种各样的素材。
那么,她的事业,究竟是什么呢?
要想杜绝一切威胁,获得完全的「安心感」,最简单的做法,不就是坐上全世界所有智慧生物的尸体所垒成的王座吗?将所有人的血肉,化作自己的生命,不老不死,守望着永远孤独却又绝对安全的「新世界」!
这是软弱的想法!
这是不够强大的证明!
胜利,然后支配。如果她的强大没有任何弱点,如果她的胜利没有任何悬念——那时,同样获得「安心感」的她,大概也能和周遭的世界,心平气和地共处了吧。
不能因为自己篡夺的恶魔之身而沾沾自喜,止步于此。这是一个有奇迹和魔法的世界!对魔法的研究,也必须加把劲骑士。
魔石的供应,目前不成问题。至于如何转化其中的魔力,还需要相当艰深的研究,不过现在已经能小批量产出一些卷轴了。跟新手村相比,这里能接触到的文献,各种魔道具的成品,还有公会的魔法师,各方面的水准都要高出不少,去王领之前,研究说不定还能有什么突破。
说起研究的事……预定的一批器材,取货的时间确实是今天来着。
玛奇玛眺望着远方的市集,戴上墨镜,裹上符合魔法师刻板印象的袍子,然后从楼顶一跃而下。
……
这里是商店街一角的铁匠铺子,叮叮咣咣的声音,时而从里面传出。
没有帮佣和学徒,只有一个的汉子在抡锤。那副样子带着奇特的反差感:矮小的身材,清秀的面庞,然而挥舞重锤却一点不费劲。击打钢胚的动作行云流水,甚至像是蕴含着什么音乐的节奏在其中,驻足于店中,并不会因为那捶打声感到烦躁。
“常青槐树的怀德福特”。
这个响当当的名号,并不是他的长辈或者他自己出于中二的心态所取,毕竟,矿坑族的习俗就是如此:并不以姓氏区分,而是在本名前面附带某种自然的意向,像是“险峻山峰”或者“常青槐树”之类。
嗯。说恩菲尔是大城市不是没有道理。毕竟,直到抵达这里,才开始在街上看见纯血人类以外的各种生物!
有必要强调——玛奇玛不管在哪一世,性癖里都从来没有包含过那种毛茸茸的人形朋友!所以,走在街上,间或看见一些兽化程度不一的行人,她并不是像某些种类的人一样无比兴奋,而是在心底,感到些许隐秘的感动。
龙族,萨莉亚姑且算半个吧;兽族,街上遇见过好些人,男男女女,从服务业到冒险者都有分布;哪怕是魔族的亚种,长耳族(elf)、矿坑族(dwarf)和小人族(hobbit),这个城里都存在着。
终究是个剑与魔法的世界呀。
说起矿坑族,玛奇玛能立刻回忆起来的,也就是保罗原团队里,有个叫什么什么塔尔韩德的家伙。除此之外,都是日式RPG的刻板印象——擅长冶炼,喝酒和长胡子。
“这不是一点胡子都没有吗!这不矿坑!”
“我听见了喂……哦,是您来取货啊,神秘的M小姐。”
怀德福特轻轻一撇嘴,捶打钢胚的动作并未停下:“如您所见,我手上的活没法轻易停下,还剩小半个沙漏的时间……您不妨去集市别的地方逛逛,这里很无聊的。”
“现在的集市,也没什么好逛的吧?尤其是那件事发生以后。”
“这两天已经恢复很多啦。”
怀德福特的声音,仍然十分平稳,没有半点干重活时的喘息:“商店街这边,领主的亲兵派得最多,也没几只魔物流窜过来,所以没出什么大事呢。不过那会儿确实人心惶惶,我也想过,要不要抛掉这铺子一走了之。”
“结果呢?”
“‘领主’总算开始干了些人事,那些商会的大人物都在传好消息,甚至到我这儿的订单也增加了不少。市面上的二流子,也就蹦跶了一两天吧?”
说到这里,怀德福特不由得一耸肩:“‘领主’告示里那些解释,看看就好。难得这店经营了这么久,我掂量掂量,还是打算多待一阵子,要不然也不知道,偌大一个恩菲尔市,是回光返照,还是仍然能过日子……”
“有恒产者有恒心?”
“这个说法不错……您果然是什么有文化的大人物。嗯,听说有些街区跑路的人不少,不过咱们这片儿的人,可都指着这门面赚钱,又哪能这么简单一走了之呢。”
将手上的素材稍微检视一番,浸入油桶以后,怀德福特这才转过身来,正面对玛奇玛点了点头:“怠慢了,M小姐。按照您给我的图纸,那些器件都已经加工完毕。精度和强度都保证是第一流,整个多纳提领地,除了我‘常青槐树的怀德福特’,可找不出另一个铁匠敢这么打包票!”
“总算能换下便宜木制品了,对魔导机械的研究,好影响不可限量……”
跟随怀德福特来到他的储物间,玛奇玛将那些齿轮、弹簧和轴承之类的金属制品,在手心反复把玩着,哪怕手上沾上些微油污也不生气,甚至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精度符不符合要求,得带回工坊以后的实验结果来证明。就算暂时不够也不亏,能够从她的图纸和讲解中get到那个意思,然后手工制造出这些元件——这是一个确切能帮上研究工作的供应商啊!玛奇玛株式会社,对人才一向是求知若渴的!
不过不用急于一时。跑得了教父跑不了教堂,店铺就在这,预计动身去亚尔斯之前还要经常来订货,熟络起来之后再考虑发offer的事吧。
“M小姐对你的作品很满意,明天还会有更大的单子,敬请期待吧。”
玛奇玛拎起零件箱,走到店铺门口时才回过头:“对了,不介意的话……”
“介意。”
怀德福特吐槽完以后,没有再抡起锤子,而是双手抱胸,审视着玛奇玛:“不过,M小姐既然是最大的主顾,要是想问一些我介意的问题,作为优惠,我就不多收钱了,请尽情问吧。”
“那,你的胡子……”
“血统的问题罢了。我不是纯正的矿坑族,而是有一半小人族的血统,蓄须也蓄得不像样,干脆给他剃了个爽快,我也省些心力好琢磨冶炼相关的事。”
怀德福特像是想起了一点不愉快的往事,面色微微发苦:“要说纯正的矿坑族,那得在青龙山脉那一带,跟当代的矿神大人一起修行……可我还是个野路子,去不了那么远,出生就在王国。这辈子就这样吧,反正我打出来的金属制品,比我的血统纯多了。”
“嗯,不用勉强说下去了,怀德福特桑。”
也就是一时兴起,随口问问罢了。刻板印象当然是不好的,小人族造的东西不一定容易爆炸,矿坑族胡子不一定要很长,长耳族面对半兽人也不一定会咕杀……玛奇玛摇了摇头,驱散一些莫名的想象,对怀德福特点了点头:
“我只是个外乡人,矿坑族是个什么传统,我没什么所谓。要是愿意聊些其他话题,之后再聊不妨,只不过——再说一遍,我对你的作品很满意,这与你是什么族没有关系。”
“嗯,在我的主顾里,您已经是很有礼貌的那一类了,M小姐。”
怀德福特说罢,微笑着回敬道:“只不过,我对出手阔绰的主顾都很有耐心,所以我也没什么所谓!”
“有点个性……不错,真不错。”
一瞬间,玛奇玛产生了摘掉墨镜,稍微泄露出一丝权能,看看对方还会不会这么硬气的想法。想归想,这也太恶趣味了。
“话说,你对面那家水果店还关着,旁边几家店都营业了,你有什么头绪吗?”
“还能咋地,死球了呗。那老好人在北方大陆当过冒险者,魔物来的时候,自愿跟巡逻队的人出城作战。拦也拦不住,说这是他的责任!好家伙,竖着出去横着回来,赶上城里教会也毁了,还得麻烦街坊们给他办的丧事。唉……我这么说是不太地道,可天塌了总有高个顶着,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又能有什么差别呢?”
【作者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