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视角】
冰冷,抖动。
周围的景色,似乎透过了一层什么奇怪的滤镜。有着光照,但却没有色彩;就连罗亚最阴暗的白天,也不会像这样毫无暖意。
这里的艾莉丝,就像做梦一般,并不是完全清醒的状态,所以并没有产生什么违和感。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感受到座位传来的有规律的震动感……
这是在马车上吧。
那把不离身的铁剑,此刻收在鞘中,放在她的大腿上。这是基列奴老师拜托城里最好的匠人炼制的武器,就像她的另一截肢体一般自然,承载着她所有的剑术。
一个剑士想要他的剑,和一个婴儿想要它的奶嘴没有区别,都是人在寻求着自己的安心感。大概是因为趁手的武器在身,哪怕完全想不起自己从何来,要往何处去,艾莉丝也没有感到焦躁。
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
“艾莉丝,战斗的方式,会随着身后有没有人,发生巨大的改变。哪怕我们放手让你独自对付魔物,你的内心也不会否认,假如真的命悬一线,我们不会袖手旁观吧?”
艾莉丝尽管还在迷糊,隐约感到了一丝不甘心,抱着剑鞘的手也紧了几分……然而,她知道,那个声音说得没错。
“那样一来,你的心中有了‘余裕’!你战斗的风格就会倍加大胆,超水平地发挥,杀掉更强的魔物也都不奇怪!”
这种事情,就连道场的小鬼都知道啊!
尽管年幼,艾莉丝的双手的确已经沾上了血,虽然那只是荒郊野外,一些便宜魔物的血。而艾莉丝至今以来的战斗,就是那样——心中充满了“余裕”。
也许是时候,挣脱那份“余裕”,获得真正的成长了。就像现在这样。
现在……?
马车似乎停了下来,艾莉丝也稍微清醒了一点点,开始有了一些违和感。
“赛菲老师?基列奴?”
除了她以外,谁都没在这辆马车上。艾莉丝抽剑出鞘,掀开帘子跳下马车,这才发现更诡异的现象——这不是伯雷亚斯家送她出去郊游的马车,十分狭小简陋,而马车前方的架子更是空空如也,本来套着马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火球」(Fire ball)!”
略去前置的咏唱词,艾莉丝的手心立刻悬停起一坨明亮的小火球。尽管这是初级的魔法,招呼到人或者魔物身上,都足以将其快速烧成焦炭——不过,艾莉丝并没有找到可疑的对象,能够释放这个火球。
身上的衣服完好无缺,好像并没有被做什么奇怪的事。贴身的佩剑也没有问题,如果有人在对她下黑手,不可能不夺走武器的吧?
最重要的是——魔力运转自如,也能好好地用出魔法!看来,“这边”,也可以使用魔法保护自己呢……
等等,“这边”?
不知道是因为火球的炙烤还是别的原因,艾莉丝额头上开始流下汗水——她四处环视着这片一望无垠的陌生原野。和过去郊游时领略过的野外景色,乍看之下别无二致,但却有什么不对劲的要素,让还未完全清醒的她,都开始滋生着恐惧……
“喂,出来!!!”
没有人回应她,而在艾莉丝大声嘶喊、再次陷入沉寂以后,她才觉察到另一项违和感的来源——和真正的原野相比,这里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鸟鸣声、虫鸣声,还有微风拂过草叶的声音,这里一概听不见。
“不出来是吧……”
艾莉丝的目光转向身后这辆没有马的怪异马车。不管是谁搞的鬼,一把火烧掉的话,那个家伙肯定会很困扰吧?
等等。那待会要怎么回去?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艾莉丝没有贸然前进,而是里里外外将马车调查了个遍。并没有找到算得上线索的东西,而且马车不会像之前那样自己再动起来。
他妈的!果然还是一把火烧掉吧!
艾莉丝用出许多发「水箭」(Water Arrow),将马车浇了个透湿,然后深吸一口气,实践赛菲老师教授的 lesson one——相信魔法,将身体交给魔法!
“愿伟大的炎之加护降临汝所求之处——「火球」(Fire ball)!!!”
调动全身魔力,一生悬命的咏唱,制造出远比过去更加明亮、更加灼热的巨大火球,甚至飞快地烤干艾莉丝的汗水!招呼到那辆马车上,裹挟着大量黑烟的火光冲天而起,气浪甚至让艾莉丝不由得倒退了好几步——
做到了!
过去宿营时,赛菲老师教过,火焰的用途之一就是“求救”,光亮和烟柱都是很好的信号,而强行点燃表面沾湿的燃料,不完全的燃烧能带出大量的黑烟。接下来就停留在原地,看看会不会有人来吧。哪怕有不怀好意的家伙,甚至有那个想想就火大的鲁迪乌斯,现在艾莉丝也不会很生气!
大火没有持续太久,整架马车已经分崩离析,烟柱也很快变得稀疏……然而,偌大的旷野,艾莉丝的视野中没有出现任何的动静。
“草(人类语)!”
艾莉丝不忿地一跺脚,抽出佩剑空挥起来,向四周高声喊叫着,试图掩盖心里滋生的恐惧:“出来!不管你是谁,出来和本大小姐堂堂正正地决斗……噗咳……”
艾莉丝的视线下移——
是血。
而且,从下腹的豁口带出来的,除了血液,还有着一些肠子的碎块。
是什么诅咒之类的魔法?可是赛菲老师没有讲过会有这么诡异的诅咒啊,这里没有其他人,自己身上也没有被乱动过……再好好回忆一下,赛菲老师至今为止的所有课程,说不定哪一课藏着什么线索……
这样的思绪稍微一动,须臾即是永恒,自从赛菲老师来到伯雷亚斯宅以来的种种,甚至是那以前的无数往事,如同万花筒一般展现在艾莉丝眼前——尽管那只是重伤之后的瞬间以内。
为什么会突然回忆起往事,而且还是如此清晰?对了,好小好小的时候,爷爷讲故事好像提过……人死之前,好像是会回想起一辈子的所有事情呐。
死!?
从惊讶和迷茫,到回忆,再到巨大的疼痛和恐惧袭来,时间如此短暂,甚至不够失去力气的艾莉丝倒在草地上!而在她真的倒下之时,不仅是小腹,两侧大腿和前胸,都啪嗒啪嗒绽放出同样的创口——来自远方的同一个方向。
对“诅咒”的本质一无所知,就连疼痛都没有持续太久。血泊里的艾莉丝微微抽搐几下,那曾经奕奕有神的双眼,蜕变成一对毫无活力的肉球。
【作者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