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视角】
34周目开始了。
艾莉丝微微睁开双眼,看到熟悉的景象以后,沉默地再次闭眼。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每一次,体力和魔力的状态都会完全恢复,那个怪物造成的致命伤都仿佛从未发生。然而,一次又一次积累起来愤怒和仇恨却不会凭空消失!艾莉丝的眼神,已经是比失去一切希望的空洞更加糟糕的状态。仿佛有什么深邃的黑暗火苗,正在其中摇曳,一旦什么契机到来就会熊熊燃烧……
她早已不会像一开始时一样发脾气或者哭闹着求救,而是一言不发,端庄地坐在原来的位置。
那并不是坐以待毙,而是另一种战斗!她正在拼命地思考,试图将目前为止收集到的情报碎片,拼成更大的图案。
直接带来死亡威胁的那个“男人”,无法通过语言沟通。无论是人类语,兽神语,还是她自认为在所有地方通行的肢体语言,他只会稍作停留,但并不会作出任何回应。
黑色的外套相当坚韧,所有的攻击都会无效化,但是里面就是普通的衬衣,射击那里或者其他暴露的皮肤,都能造成大量的流血——不过无法阻滞他的行动。
最重要的是,那些黑色的金属管子,射出弹丸的力度和速度,完全无法躲避,也无法遮挡。完全察觉不到魔力的波动,也有可能,是被击中以后的剧痛,让赛菲老师教授自己感应魔力的方式完全无从发挥……
他是谁,为什么会游荡在这片原野上,那是什么武器,又为什么要攻击自己……关键的这些问题,仍然笼罩着迷雾。
无论如何,只要幸运一次就好了。
每一次死亡,都会积累新的“经验”,不仅更加了解那个怪物的事,更能让她的魔法技术获得进步。
只要干掉那个怪物就能“通关”,回到她熟悉的日常!真相一定是这样,只能是这样,要不然,她一定会彻底崩溃掉,被这个鬼地方永久地拘禁下去吧。
就算如此,现在艾莉丝也稍微有点厌倦的感觉。厌倦了被那个不会说话的怪物,单方面地虐杀。更不用提,死前被贯穿身体的痛苦,无论来多少次,都习惯不了啊。
有没有避免和那个怪物交手的可能性呢?
这方面的尝试并不顺利,有几周目,艾莉丝并不是被怪物杀死,而是力竭衰弱而死——虽然没有交手,可无论在原地等待还是在原野跋涉,都没有任何食物的补给。
思考啊,艾莉丝,思考!至今为止的三十多次轮回里,还有什么该研究却没有研究清楚的线索?
艾莉丝睁开眼睛,视线扫视着车厢的内部。已经熟悉到连木头的纹理都快记住了,然而又有什么用呢?假如它是由什么魔法在驱动,她也无法感应到那些木头中间,流露出哪怕丝毫的魔力。也看不见谁在拉车,前面有几周目,在预定停车的时间之前不久就下了车,车头什么都看不见。
等等!
哪怕不用撩起帘子看车厢外的风景,她也能觉察到马车正在减速。往常的周目里,这就是开战的信号,令人无暇顾及其他,可这次,并不急于开打的艾莉丝,终于捕捉到一线灵感。
马车停下,不一定是因为到达目的地,还有可能是用尽了某种“动力”!不管是魔力还是别的什么,要觉察到牵引马车“动力”的本质,时机根本不是停车之前,而是回溯之初的时刻!
……
35周目开始了。
艾莉丝掀起车厢后的帘子就是一跳,在草地上一个滚翻起身来,然后立刻追向马车前方——没错,一匹马都看不见,但是套马的架子凭空悬停在那里!
好耶!不是魔法,而是什么隐形的魔物在拉车吗!
艾莉丝毫不掩饰狞笑,不假思索地追上去,拔剑就砍——砍了个空,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然后被高速行驶的马车从身上碾过……
……
37周目开始了。
跟在马车旁边奔跑的艾莉丝,望着空荡荡的车头若有所思。
仅仅是看不见、摸不着而已,绝不是真的空无一物!这不是艾莉丝的一厢情愿,越是临近车头,她的直感就越发强烈地发出信号,突破这一宛如地狱的轮回,关键就存在于那里!
还有没有什么,上一周目没来得及实验的手段,能够对付这个不可视的存在?剑术也好,魔法也罢,无论什么级别、什么系统的魔法,水、火、风、土,全部无法奈它分毫!
没有咏唱过的魔法,或者没有使用过的魔道具,有吗?可赛菲老师连魔杖都没给她做过一根……
等等,好像还真有?
「祂赐魔力给凡有血气的,因祂的奇迹永远长存。」
经书和教条什么的,艾莉丝一向没什么所谓,更何况父亲大人他们信的好像还不是最正版的米里斯教。不过,这句话她的印象稍微深一些,因为赛菲老师在郊游时随口提过——血液,尤其是活人的鲜血,含有他们身上的魔力,是上等的魔法素材,
试试看吧。艾莉丝眼都不眨地将拇指拉开一道伤口,然后往前狠狠地一甩!微小的血滴飞溅到看似毫无一物的地方,没有落地,而是像下锅的油一般发出滋滋的声音,消失不见!
“果然!!要是这点程度还不够的话……”
艾莉丝再次攀上马车,来到车头的位置,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然后——她握住了!毫无保护的左手,紧紧地握住了出鞘的剑刃!
“嘶……不够,还不够!”
像是拧开龙头一般涌出的血流,没有一滴沾地,而是被那只不可视的吸血魔物吃干抹净!
“这点程度……区区这点程度的痛觉,怎么能跟那个混账怪物男相比啊啊啊啊啊啊!”
割开了皮肤,割开了肌肉,连白色的骨头都开始暴露,几乎咬碎牙齿的艾莉丝,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怕痛。
“还不够吗!?血液也好,一两只手脚也罢,想要吃掉多少,至少给我吱个声啊啊——!”
伴随着艾莉丝的嚎叫,流下的血液不再消融于无形,而是开始塑造出一个肉眼可见的形象——
“搞什么啊,居然是个这么小的姑娘……现在地上的人族小孩子都是怪物吗?”
“车夫”终于停下了拉车的动作,声音也十分虚弱:“小姑娘,别急着问我问题,包扎一下伤口吧,待会有的是时间……不过,谢谢你赐给我血液!要不然,我甚至没办法和你对话呢。”
“你是谁?”
全无一人的旷野上,终于有了能对话的对象,如果是前几周目的艾莉丝,一定会喜极而泣吧。而现在,她只是大喘着气靠在车里,依言割下一截衣服包扎伤口,同时紧紧瞪着那个“车夫”,轻轻问出第一个问题。
“我的名字是马克士威,排名第五的罪人。舍弃了身体和理智,徜徉于此间的引渡者。”
【作者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