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视角】
艾莉丝再次睁开眼睛。伤口的疼痛已经消退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全身的衰弱和沉重感,就像是在发烧一般。
这里好像是一间无比简陋的小屋,自己躺在铺盖上休息,透过窗口可以看见,还是那片诡异的旷野,而马车就停留在小屋外面。
“这是哪……马克士威呢?”
“醒了?”
一个极其怪异,就像簧片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在小屋的另一端响起。艾莉丝的目光落在那里——几截勉强符合肢体形状的木头,拼成人偶的形状,“面部”的位置还特地刻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欠揍表情,而那个声音,就是从那个人偶体内放出。
“很不巧,马克士威为了载你来这边,已经用尽力量消失了,一滴都不剩。我来不及给他做新的身体,而你要是多给他血液,你自己也要多昏迷一会,甚至醒不来。”
“这样啊……”
艾莉丝费力地支起身子:“抱歉。”
“哪里,他和我都得好好感谢你才对,艾莉丝小姑娘。”
木偶歪了歪脑袋,脖子的关节发出响亮的嘎吱声:“我是卡奥斯,传说中的狂龙王所剩的残影。马克士威已经和我说了你的事,你要在决斗中挑战那个流浪的精灵,离开这个鬼地方是吧?”
“嗯。”
艾莉丝轻轻点了点头:“卡奥斯,不好意思……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是我用人偶之精灵残留的权能制造的便宜身体。”
卡奥斯脸上不变的笑容,仿佛带上一点自嘲的意味:“我和马克士威的情况大不一样!他一开始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而我好歹还在地上行走过,还凭本事契约了人偶之精灵……直到被某个混账炼金术士背刺为止!”
“这样啊?我完全理解了!(无关心)”
艾莉丝眨了眨眼睛:“卡奥斯,你这里有吃的吗?”
“吃的……?”
卡奥斯费劲地做了个挠头的动作,然后双手一敲:“对了,你说的是那种经过烹调的‘食物’是吧?当然不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也是呢……人偶不需要吃东西的吧……”
“不不,艾莉丝小姑娘,你不明白我说的意思——”
卡奥斯来回摇着头:“在这个见鬼的世界,「吃」的仪式有且仅有一种——那就是在决斗中将对手杀死、解体、吞而食之,将对方的所有血肉和力量,化作自己的一部分!所以,你当真想要吃东西?”
“……”
艾莉丝就连干呕的余裕都不剩多少,就那样直直地躺回铺上:“还不如杀了我……”
“放弃了吗,小姑娘?”
卡奥斯发出令人不悦的笑声:“我什么都不用做,放着你不管,你也会因为内心的衰弱而自灭吧。”
“……”
“话说回来,要是你真的足以击败那个精灵,要不要吃掉的选择权完全在你。以现在的你,实在差了点意思,就让我像送亚尔斯一样,也送你点什么东西吧~”
卡奥斯将艾莉丝的佩剑抽出剑鞘,在手中反复比划:“不过,我从不免费给人打造东西!”
“什么时候……”
艾莉丝这才惊讶地睁大双眼——没有察觉到被人摸走了剑,是身为剑士的奇耻大辱!仅仅是受伤昏迷的缘故吗?
不对。
将有形的剑系在身上,靠的是一段皮带;而将无形的剑系在心头,靠的则是「安心感」!在危机四伏的世界上,凭借自己日积月累的锻炼所奠定的「安心感」!只要有了那柄剑,就能开辟出生存的道路,就能保护自己和更多人的生命……
而自从陷入这个梦魇般的轮回,不知何时起,那份「安心感」,已经悄然从艾莉丝的心中离去了。
剑神流、水神流,乃至北神流,无论哪个流派的技术,在那个看不见远方仍能致人死命的怪物的面前都不够用。
艾莉丝不甘心地咬住嘴唇,正在脑中复盘之前的战斗时,卡奥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喂,艾莉丝小姑娘,你这把剑是从哪里弄到手的?你家该不会在阿斯拉王国的王都吧?”
“我家在菲托亚领地的罗亚,至于那把剑……是基列奴请城里最好的匠人给我打造的。”
“罗亚……?”
卡奥斯攥着那把剑的动作,似乎分外用力:“那个铁匠,你认识吗?”
“不认识。”
“我要认真起来了,小姑娘!”
卡奥斯这才站起身来:“我要拿出真本事,帮你回到原来的地方——作为交换,你要交出这把剑,而且等回去以后,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去那个铁匠铺,一把火给他……算了,你给我去找到那个铁匠,给我带个口信,就说‘卡奥斯托我向你问好’!怎么样,这点程度的付出还不情愿吗?”
“可那把剑是……”
艾莉丝面露难色,心中剧烈地波动着。不管怎么看,都是她单方面地赚翻了,只要能回去,基列奴绝不会责怪她,而且精良的刀剑什么时候都可以再订做……可是,身为剑士,如果亲手放弃自己的佩剑,那一刻也许会放弃更多的东西!
“……”
不知沉默了多久,艾莉丝这才垂下了头:“作为交换,你会给我什么,卡奥斯?”
“哈哈哈哈哈……当然是,让你亲身使用那个精灵力量的武器!”
……
离开卡奥斯的工坊时,艾莉丝失去了「剑」。
卡奥斯使用某种技术,将那柄剑炼制成另一种武器交给了艾莉丝。是那个杀死她许多次的怪物身上嫁接的那种金属管子。卡奥斯将它称之为「枪」,而那个怪物就是枪之精灵。
使用枪之精灵的力量,并不需要咏唱什么咒文,只要对准方向,扣动扳机,就可以击发子弹,穿透屏障,撕碎肉体。
“小姑娘,这把「枪」不是一般的魔道具,是模仿枪之精灵的权能所炼成的灵装!接下来去找朵拉吧,她会教给你获取「魔弹」的方法!”
“卡奥斯,你真的没有骗我吗?这真的不是什么烧火棍,而是能使用那个混账精灵力量的武器?”
“哈哈,假如你真的那么用,这也是世界上最耐用的烧火棍了……”
看见艾莉丝对笑话完全不买账,卡奥斯才稍微严肃了一点:“艾莉丝小姑娘……和枪之精灵周旋过的我已经理解了,「枪」是非比寻常的武器。巨大的力量蕴含在其中,不用很麻烦很累,就能毁灭久经锻炼的肉体!”
“你手上的魔枪,既可以击发一般的子弹,也可以击发「魔弹」,而要用枪之精灵的力量将其战胜,非用「魔弹」不可!那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质使用的东西,但愿我的眼光没有看错人吧……”
艾莉丝独自漫步在旷野中,摸着挎在身上的枪,感受到冰凉细腻的金属质感。交付这把枪时,卡奥斯同样交付了几颗一般的子弹,为什么就不能用这些子弹对付枪之精灵呢?
稍微做个实验吧。
“在汝所求之处,赐予伟大的大地加护,化为坚实的盾牌矗立在我的面前吧!「土壁」(Earth Wall)!”
伴随艾莉丝的咏唱,数人高的巨大土壁拔地而起,看得她眼睛一亮。过去三十多周目的循环,并非全部无用,尽管她现在毫无疑问是衰弱状态,可魔力的量和掌控程度都再上了一层楼!
现在这堵土壁,基列奴或者鲁迪乌斯都一定能砍开,可多少也能阻挡一下他们的脚步吧。换用卡奥斯造的武器的话……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过,土壁顿时裂开一个肉眼可见的弹孔——
“好耶!”
艾莉丝欢欣鼓舞得几乎要跳起来,卡奥斯没有骗人,枪比剑好使多了!不用继续往前旅行了,就靠这件强大的武器,一定可以将那个混账精灵给……
艾莉丝的思维,中断在那一刻,迅速变黑的视野里,是被无数大得多的弹孔,撕得支离破碎的土壁。
38周目,开始了。
【作者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