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菲视角】
自从离开米格路德村,已经走过了多少地方,经历了多少冒险呢?就像不会细数餐桌上的面包一般,赛菲也已经不会牢记这些年的所有经历。
但是——最初的那份悸动,在她的心底一直占据着一席之地。
魔法,就是不讲道理的奇迹。
能咏唱魔法的人,一定就是最被「神」所眷顾的幸运儿。
可那是何等恶趣味的「神」啊……赐下了如此伟大的能力,却没有赐予和这份能力相称的坚韧肉体。
人被杀,就会死,魔法师概不例外。赛菲收获很大,却再也没有机会活用于下一次了。
保罗·格雷拉特刚才那一剑,并没有直接贯穿她的心脏,可是他们似乎并不会特地去吊着她的一条命,只是随意地将她铐起来罢了,连止血都懒得做。
真不甘心啊。自己的人生,在这样的场合,潦草地画上句号。
赛菲渗血的双眼里,红色的视野中,周遭的景色越发模糊起来,除了……
一只乌鸦。
一只随处可见,外表没有任何特色的乌鸦。它静静地立在周边的屋檐上睥睨着她,似乎并没有被刚才的巨大动静所惊走。
赛菲就连呼吸都要竭尽全力,一句话都挤不出来。米格路德族的特有念话能力,她也终其一生都未能使用,但是唯独现在,她产生了一丝无来由的直觉——
【……】
啊,既然是这样……
拜托您,代替不成器的我,至少去救救艾莉丝吧……她的危险,全都怪我的无知……
去保护她,让她成为自己想成为的冒险家……千万不要惦记,为我复仇的事……
【……】
我也曾困扰过,怎样“保护”她,是不是只给她「力量」而不给她「觉悟」……
可我们只是师生而已,终究要各走各路……我已经做不到了,是您的话,一定做得到吧……
就算有一天,她脱离您的庇护,遇到危险,赌上性命,那也已经是她自己的人生,没关系的……
【……】
我已经,没有什么任何可失去的了……
这点程度的话,请便。
【晚安,洛琪希。】
晚安,█ █ █ 大人。
也许是真正的念话,也许是濒死的幻觉。
无论如何,没有任何旁人知道这场对话的内容。赛菲终于缓缓垂下眼睑,而那只完全普通的乌鸦仍然一声未啼,只是轻轻一歪头,然后展翅向远方飞走了。
【鲁迪乌斯视角】
跟阿尔伯特在那间古怪的酒馆闲聊回来,直到入夜之前为止,无论是家里还是城里,都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我在家陪小诺伦读了一会儿识字用的连环画。
不得不承认,之前我还特地去书店买过魔法教科书,混着几本小说放在诺伦的房间里,结果她也没有惊世骇俗地用出「水弹」(Water Ball)。确实是我神经有点过敏,不过面对一张白纸一般纯洁的诺伦,我也可以暂时放下一会儿心防了。
“诺伦~想要谁当你的嫂嫂啊~”
“希露菲,嫂嫂……”
要是她嘴里蹦出一句“洛琪希”,我怕是要当场心肺停止,还好还好。是保罗和塞妮丝拿我的事逗趣的时候,给她灌输过什么奇怪的词句吧。
“锵锵!你想要这边这个小动物一样的可爱希露菲,还是想要这边这个人见人爱的帅气希露菲呢~”
我把诺伦抱在怀里,双手也没有闲着,无咏唱塑造出两具小小的冰雕捧在手中。说实话,假如是昨晚以前的我,看见菲兹学长形态的希露菲可能还会胃疼,不过现在我意外地坦然啊。
诺伦稍微一愣,往菲兹学长这边的冰雕一抓,然后因为冻到了手又开始哭起来。
“不哭不哭,下次帮你做个不冻手的……啊,希瓦莉尔,欢迎回来!正好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呢,鲁迪乌斯君。”
不知怎么着,希瓦莉尔进了家门,也没有褪下鸟形面具,声音也稍微有点低落——牙白,是给看见刚才做的冰雕了吗?
……
也没有特别聊什么很关键的事。
希瓦莉尔代替我去探望了希露菲。罗尔兹的病情暂时还算稳定,希露菲的功课也进步喜人,这样一来我就安心了。
另外她还带来了一条好消息——莉莉雅父母的遗物,那两颗可以铸造魔剑的珍贵魔石,已经找到了最适合的匠人。那个传说中锻造了圣剑魔剑四十八柄的魔族巨匠,尤里安·哈利斯,下落已经找到了,居然隐居在青龙山脉附近,那可是远在米里斯大陆的地方!不过这事不用急,该去找他的时候,还能靠希瓦莉尔的翅膀。
既然提到那对魔石,那就不得不提那封神秘的信函,落款为M,那个人说不定就是阿尔伯特所说的——秘密皇帝!
“希瓦莉尔,你和佩尔基乌斯的其他使魔,真的不知道阿斯拉王国的秘密皇帝吗,明明活了这么久?”
“鲁迪乌斯君,你会特地蹲在蚁巢旁边,观看蚁群什么时候换了新的蚁后吗?”
希瓦莉尔说到这里,自己轻笑了一声,对我摆摆手:“绝不是说我们真的看轻人族,觉得人族和蚂蚁一样低贱,不过……我还真找不到什么别的比喻来说明这个道理。”
“啊,是因为生命太过于长久,逐渐一切都无所谓了,所以不会再去在意什么人间的变化?”
“大概就是这样。不过也有例外,长生种也会有‘执念’,佩尔基乌斯大人和拉普拉斯有深仇大恨,所以要是有什么世界大战,说不定会有拉普拉斯复活作祟,这种程度他还是会在意。”
“那……希瓦莉尔,你有什么‘执念’吗?”
我眨了眨眼:“是不是我让你想起很久以前的什么事,或者什么人,所以你才对短生种的我提得起兴趣?”
“想问我有没有前男友,不用说得这么绕,你这小鬼……”
希瓦莉尔捏起了我的脸:“不都说了是第一次吗,开心了?”
“我错了,我只是想多知道点你的过去嘛……日后再说,希瓦莉尔,这个‘秘密皇帝’相当危险,等红色宝珠的事情解决了,可以拜托你带我去调查‘秘密皇帝’相关的情报吗?”
“可以啊。”
并不是约会,也不是教学,我们就那样并排漫步于罗亚的街头,闲适地聊着之后的安排。
临近的危机,模糊的未来,都不会立即破坏这祥和的下午时光。艾莉丝那边,有赛菲暗中保护的话,今晚就让我尾随其后,静静地看看这一次的绑架案,如何让艾莉丝成长起来吧。
“说起来,鲁迪乌斯君,你生长的速度也在变快,原来那个手环早就戴不上了。来,我稍微费了些功夫,为你做了一只新的,可以和你的个头一块变化。为防万一,晚上出门之前别忘了戴上!”
“好~”
我接过朴实无华的手镯,稍微内外看了几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有内圈有一行模糊不清的铭文。不过它仍然蕴藏着力量,可以让我通过魔力,无论隔了多远都能向希瓦莉尔求救——
但愿那样的时刻不会到来吧。
如若不然,至少,对希瓦莉尔……我不会再吝惜流露我的软弱,不会再强装出我的“强大”了。
【作者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