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露菲视角】
鲁迪和希瓦莉尔老师之间,一起保守着重大的秘密,不肯向希露菲分享——这点程度的事,希露菲早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可她有什么资格可以抱怨呢?
希瓦莉尔老师指导她,保护她,甚至帮助她解决了收入来源的问题,这一切,分文未取。她能做的,只有一生悬命地学习,只有期待有朝一日,自己的才能可以治愈父亲,可以和鲁迪一起去冒险,去治愈和保护鲁迪。
不要在这以上奢求更多了——会变得不幸的!
“这样下去不行呢。”
躺在希瓦莉尔老师的怀中,从高空俯瞰自己的家乡时,她听见老师这么说。
“欸?什么意思?”
“希露菲,好好回忆一下你和鲁迪乌斯君相处的种种……对你而言,鲁迪乌斯君究竟是什么人呢?”
越是回忆,身心的抗拒就越是增加,直到大火、鲜血和残肢断臂的影像闪过,让她不由自主地嚎出声来,差些从老师的怀里挣脱!
“对不起,希露菲……”
大喘着气,好半天才勉强平静下来的希露菲,这才注意到面颊上些微的凉意。而那并不是她自己的眼泪。
“希露菲,假如我告诉你,你去亲近鲁迪、去治愈和保护他的愿望,并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因为你被我影响……你会憎恨我吗?”
“我……”
希露菲几度欲言又止,最后才轻轻开口:“我不知道……?可是,老师,你自己也在痛苦吧?”
“嗯。”
希瓦莉尔轻叹一声:“反正你的力量因为我的缘故增长了,反正从结果来看都是为了你好……这样傲慢的思考方式,鲁迪乌斯君一直困于其中无法挣脱,而我一开始收你为徒时,也不能说没有这么想过啊。”
“老师不要我了吗?不想要我接近鲁迪了吗?”
“不是这个意思……”
希瓦莉尔稍微思忖片刻,才与希露菲四目相对,认真地说道:“我担心鲁迪无法走出那种傲慢,再也无法平等待人;我也担心你亲近鲁迪但却不是发自真心,在心中积累疲劳和怨念……”
“我还是不太懂……但是,老师是在真心为我,至少这件事我相信哦!发自真心地相信!”
“谢谢你,希露菲。”
希瓦莉尔露出微笑:“我会试着让鲁迪对你再敞开一点内心……而你也要努力哦。千万不要压抑自己,不要迁就他,有话就说,有脾气就发,这是通向幸福的必由之路啊!”
……
鲁迪的早熟,不是什么单纯的少年天才,他甚至会理所当然地自称“男人”。
老师和鲁迪,已经不是单纯的师生关系,从她眼里的温柔,和不自觉的“鲁迪”称呼可以窥其一二。
该不会这样渐行渐远,就这样将她抛在身后吧?万幸的是,老师仍然支持着她。
越是想要亲近鲁迪,和鲁迪走到一起,就越是不能惯着他……这种微妙的悖论,老师点出来以后,她才如梦初醒。
而且,没想到实践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鲁迪身边那个受伤的女人,是洛芙蕾丝商会在菲托亚领地的负责人,赛菲·戴比路克小姐,也是多次跟希露菲打交道,给年幼的她接洽任务、发放报酬的好人。大概是好人吧,嗯。
如果鲁迪不在这里,希露菲自己撞见赛菲小姐,那肯定二话不说就上去,全力帮她施放治愈魔法了。但是看见鲁迪恳求自己出手,希露菲心中黑暗的戾气,一下子疯狂地涌了起来——
鲁迪,鲁迪啊鲁迪……
永远神秘,永远强大,永远充满了余裕的鲁迪,凭什么,会为了其他的女人,露出如此悲伤和狂躁的表情?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
该不是因为这种时候的自己,能够派上用场吧?
“我只是害怕那会伤害到你啊!”
这不是……已经伤害到了吗。
“我偏不。”
希露菲的回答,同样发自真心:“鲁迪,你甚至都不告诉我这女人是谁,你怎么认识她,就命令我治愈她……我偏不!”
“嘶……”
鲁迪的脸埋进双手中,全身颤抖着大口呼吸,不知道是极度的恼怒,还是悲伤……希露菲看在眼里,心中同样为之一颤,可她偏偏还想等着看看——看看鲁迪平时绝不会露出的珍奇表情。
“命令……啊啊,听起来像是我在命令你吗……”
鲁迪露出比哭更难看的微笑,然后,对着瞠目结舌的希露菲——
跪下了。
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额头狠狠地砸下去,抽噎着对希露菲说道:
“希露菲叶特……要是我说,我愿意给你,金钱,或者别的什么报酬,你一定会更加生气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想要让我做什么都好,求求你……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你再不出手,赛菲小姐真的会有危险……求求你救救她,希露菲叶特,求求你啊……”
“站起来!!!”
希露菲已经分不清,此刻自己的愤怒,究竟是因为迟迟不肯救人的自己,还是因为鲁迪愿意为其他女人抛弃尊严:“你跪什么,给我站起来!!!想跟我说什么话,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啊,鲁迪乌斯!!!”
鲁迪闻言,仍然双膝着地,只是勉强撑起了上半身,泪眼朦胧:“那样你就肯出手了吗,希露菲?”
难堪的沉默,没有在两人之间持续太久。
“也是呢……一切都怪我咎由自取……要不然,谁都不会扭曲,谁都不会遇见不幸……”
“鲁迪?”
“幸好这一次……”
鲁迪的眼泪已经干涸,那里没有剩下半点高光。
“我仅仅花了七年,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鲁迪终于站起身来,看着不知所措的希露菲,片刻以后才再次露出微笑:“抱歉啊,希露菲,让你做不想做的事。忘了这件事吧。”
“……”
“你也好好地成长了呢……不仅是魔法的水准,还是心灵的强度。希露菲叶特,未来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不过不要止步于此,多跟希瓦莉尔学一些本领,相信总有一天,你可以治愈你爸爸……”
“鲁迪,你都在说什么?你要去哪里?”
鲁迪没有回头,也没有抱起赛菲小姐……他只是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头也不回地,向身后的希露菲摆了摆手:“快回去和希瓦莉尔汇合吧,魔法的锻炼不用急,今晚的罗亚不安全。”
“我问你到底要去哪里!?”
“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吧,希露菲……”
鲁迪的脚步为之一滞,然后才继续迈开:“放心,我很好,我没事,我只是需要找个地方……我只是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而已,我真的好累啊,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会,除此以外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
希露菲怔怔地望着向远处走去,仿佛再也不会归来的鲁迪,自己的面颊,不知何时也已经挂上泪水。
希瓦莉尔老师……
我不懂,这怎么可能是通向幸福的必由之路?
“自栖身古龙的溪谷之底而起,绕迷途者身侧三匝而后返。因初代的马克士威之名,唤起生命原初的鼓动——「风愈」(Wind Healing)!”
【作者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