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奇玛视角(甲龙历408年)】
自从多纳提领地兽潮的余波冲击恩菲尔市,已经一月有余。
要是这么快就尘埃落定,对那些被魔物吃干抹净的人们,还有他们幸存的家眷而言,未免也太失礼了。
虽说如此,市民们惊讶地发现,领主大人之前会露脸但却不济事,现在不露脸却过于勤勉!
廉价物资的配给、抚恤金的发放、福利工作和集体葬礼的安排,全都迅速地推行下去。就连末日气氛刺激所致的各种乱象,也在三天以后一扫而清——没有人再看见一个街头帮派的成员,但是守规矩的好市民,都是没什么所谓的,甚至会鼓掌庆祝吧。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正翘着二郎腿,盘踞在泽费洛斯府内,会客厅的主座上——
光与暗的分界线,斜着将她剖开。大半个“人”,都已经被黑暗的一侧吞噬,而光明尚存的那部分,能看出靓丽的女性面容,绯红的披肩长发,还有立在她肩头,目光灼灼的漆黑乌鸦——
“萨莉亚,告诉我。”
她终于开口发声了。
“你真的不会那种,把月亮变成血红色,在城堡周围打雷,或者自动演奏管风琴,这之类的魔法吗?”
“怎么可能会啊!”
在她身侧举着灯笼打光的龙女仆,跺脚吐槽道:“先不提月亮,这种操纵天体的大魔法,成功过的只有奇希莉卡·奇希里斯!我们会飞的种族,都是很讨厌雷电的啊喂,就算不会被打死,打在身上也很痛的!管风琴又是什么鬼,会自动演奏的魔道具,只有传说中‘哈肯梅尔的哨子’……”
“哎哎你别乱晃……唉,难得的气氛,就给搅没了。”
玛奇玛摆了摆手,示意萨莉亚可以把举了半天的灯笼放下去:“反派总得有点反派的美学啊,为什么你们谁都不懂呢!”
“为什么反派的美学,就是坐在周围打雷的城堡里面,灯都不点全地听管风琴啊?”
萨莉亚一边揉肩,一边继续吐槽:“城堡周围天气这么遭,明显主人家养不起入流的魔法师!而且灯火就是排场,连照亮大厅都不舍得,哪有这么穷酸的反派!也根本不可能请得起乐师吧!”
“是是是,你可以出去叫大家进来了……”
玛奇玛也毫不恼怒,只是兴致索然地摆摆手,示意萨莉亚出去,将自己的便宜手下全部召进来开会。
有一丝淡淡的孤独,盘桓在心头。
跟探索完自己的身体以后感到的孤独不一样——那种时候的孤独,不排除是因为身边缺少另一个人。而此刻的孤独,大概是因为,身边缺少另一个世界吧。
……
会客厅已经恢复应有的灿烂光照。
玛奇玛居主座,其他人员分列两排,看上去本来应该庄严肃穆,符合恶之组织的气场。而这气场还没有存在三秒,便被小女孩响亮的哭声所打断。
杜加离玛奇玛坐得最近,而他抱在怀里的妹妹,大概对这个安排意见很大。杜加轻轻地摇晃着她,哼着无铭的小调,而其他人看起来也并不着急。
“小孩子总是诚实的。”
玛奇玛也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带着圈圈的双眼,径直瞪着杜加的妹妹:“这是好的,没有任何坏处。不过,杜加,为了你的亲妹妹着想,为什么没有远离我?甚至远走高飞?”
“因为已经约定好了,我要在未来和玛奇玛大人战斗!我要追逐您的力量,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相信您不会真的伤害她!”
“他妈的,真是被看扁了啊……”
吐槽完毕,玛奇玛打了一个呵欠,目光转向提摩西和帕特里斯:“你们记忆都恢复了,真不打算为密米尔报仇吗?”
“如果那是玛奇玛大人所期望的话……”
帕特里斯的手,始终没有伸向腰间剑柄:“那也不是复仇,仅仅是以复仇为名的滑稽剧而已!”
“玛奇玛大人,我和帕特里斯,留在这里,都已经下定了决心。”
提摩西这才开口:“密米尔是我们的伙伴,也是信仰最深的一人,他变成那样实在痛心……但原本,玛奇玛大人就救过我们,甚至不止一次,那我们除了相信您,绝不该心生二意。”
“纯度太低了。”
玛奇玛的目光移向长桌的另一侧:“啊,这边的都不用问。咳咳,总之,各位居然选择留在这里,不管是不是真心,姑且说得上勇气可嘉。那么,谈一谈离开时的安排吧。萨莉亚?”
“嗯……”
萨莉亚欲言又止,最后才不情愿地开了口:“玛奇玛大人的意思是——我是龙,而且会飞,所以接下来这段旅程,骑……骑我……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
“都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东西,搁这撒什么娇呢。”
“这么说也太过分了!我现在也是个淑女,照顾一下我的心情啊!”
“那不是你的心情,是你身体的心情!”
玛奇玛不自觉地一捶大腿,然后才轻叹一声:“这事先不提……萨莉亚,我不是特别想要骑你,我只是特别想要骑龙而已。这样吧,我也不是什么恶魔,三天以内,你飞去赤龙山脉给我捉一条体型不下于你的龙回来,驯服到温顺不下于狗的程度,那就姑且可以代替你了。”
“三天!?就是拉普拉斯大人,三个月都做不到……”
“赤龙王·萨莉亚。”
玛奇玛轻轻一敲桌面:“所以说,你要当场抗命?”
“我……”
玛奇玛的大拇指,往落地窗指了指:“天高任龙飞,谅我没法追。这边请。”
“呃呃呃……”
萨莉亚扫了一眼自觉移开目光的同僚们,再仰视着玛奇玛那尚未亮起光芒的金黄双眼,像是缺氧的鱼一般小嘴一张一合,最后才气恼地低声嘟囔道:“我干,我干就是了……可是!”
“可是?”
萨莉亚小手指向男士们坐的那一侧:“男人就自己想办法坐马车!”
“拉普拉斯骑得,大家骑不得?”
“这也是一种纯洁啊啊啊!不要践踏稀有的下属的心情啊啊啊!”
“男女有什么区别嘛,我可是性别平等主义者来着。”
萨莉亚滚地撒泼没多久,帕特里斯接过话头:“玛奇玛大人,其实为了去王领的旅行,我们这些天已经把车队备齐了,就让我们在后面跟随吧。遇到实在对付不了的情况,我们会向乌鸦使魔求救的。”
“怎么不给老板帮腔,有你这样的员工嘛。帕特里斯,你是个男人吧,我就不信世界上有不想骑龙的男人?”
像是要被萨莉亚几乎实体化的视线捅穿身体一般,帕特里斯忙不迭地往旁边跳开,这才继续说道:“不想……那肯定是假话!不过怎么说好呢,要是有那么一天,不是依靠玛奇玛大人的力量,而是我自己能驯服一只魔物,不是龙也好,不管是什么……要骑什么东西,那时再说吧!”
“油嘴滑舌。”
玛奇玛撇了撇嘴:“谁留守恩菲尔?”
“我来吧。”
一直安静到现在的缇艾拉举起手来:“当初找朵莉丝时,和阿斯特拉·泽费洛斯·格雷拉特有一点点私人恩怨,我想趁着独处的机会再跟他对质,等萨莉亚大人接您和朵莉丝过去以后,再反过来接我也好。”
“接着。”
玛奇玛将地牢的钥匙抛给缇艾拉,最后目光停留在最初跟随她的手下身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朵莉丝?可别忘了,这一次我可不会成为你的后盾?”
“玛奇玛大人,其实您比您自己想的,要温柔得很多!”
【作者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