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视角】
这里是不属于此世的领域。
刻画在石墙上微微发光的魔法阵,在这个世界上能认出这种转移魔法阵的人,屈指可数。技术已在地上流失,只有这样的实物,作为王国的一大秘密存留下来。
转移魔法阵周边的污水已经改道,祛除了附近的异味。就像闲人误入的警戒带一般,里三圈外三圈架起了系着洁白纸片的绳索——这是构建强力结界所用的「注连绳」,也是在绝望的「新世界」降临之前的时代,从鬼神马尔塔那里学到的鬼族秘传。
这里有不属于此世的旅人。
暂时驻足于亚尔斯市的齐格和那由多兄妹,没有住进市内的任何一家旅店,而是驻守在转移魔法阵的旁边。哪怕他们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在地上停留的每分每秒都会增加暴露的风险,这边的魔法阵要是出事,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哪怕转移魔法阵藏在迷宫般复杂的下水道最深处,人迹罕至,但也并不是全无访客。刚才,那由多已经动用过她的权能,支开了一个意外的来访者。
“怎么样,小那由多?亚历大叔怎么知道的这里,你有看见吗?”
“是现在的水神列妲·莉亚告诉他的。”
那由多疲惫地靠在齐格怀里,抬起头与他对视,话语也不是发自声带,而是意识的交流:“可这样一来,列妲·莉亚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事?”
“我记得在图书迷宫看过,列妲·莉亚曾经是大流士的恋人,直到现在都保持着联系,以大流士的地位,知道这里也很正常吧。”
齐格流露出心疼的眼神,轻轻为那由多顺毛:“困了吗?”
“不……不是困,是心累。”
那由多沉默片刻,才眼角含泪继续答道:
“我使用「支配」权能的时候,大概被恶魔妈妈共鸣到了……真的只有很短的一瞬间,她应该还不至于定位到这里,可是哥哥,我刚才也感受得到,她现在的恐惧,愤恨,还有无边无际的孤独……”
“这样。”
齐格也沉默了片刻,才苦笑着轻轻一叹:“不过,我们要做的工作没有任何的改变呢。把人偶之恶魔的事搞定以后就赶紧撤吧!要想看望活着时的恶魔妈妈,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的!”
“嗯。”
拥抱着异母妹妹,这个唯一活在世上的亲人,齐格并没有生出什么奇怪的念头。
因为,在踏上这场追逐过去的孤独之旅以前,他已经满足了。他的恋人是炼金术士艾伯塔·麦格努斯,从各种各样的意义上,他都已经品鉴过爱情的滋味。
格雷拉特家的男人什么都好,要说缺点的话,就是有点费老师。
艾伯塔老师在与齐格诀别之前留下的遗言,是她从未告诉过别人,关于她自己前身的秘密。为了让齐格转述给那个名为阿尔伯特·麦格努斯的炼金术士,让阿尔伯特完全信任齐格,为齐格向人偶之恶魔下手制造条件。
人偶之恶魔,并不是一个实力特别强大的家伙。然而,它却是那个绝望的「新世界」,一切梦魇的起源——
在和爸爸结婚之前多年,恶魔妈妈就早已彻底击败人偶之恶魔,并且从中掌握了制造人偶的权能。
后来,恶魔妈妈用那份权能复制了自己。
当然,一开始合成的那个孩子,仅仅徒有恶魔妈妈的外表。但复制出她来,看重的不是那一点点战斗的能力,而是「支配」的权能,哪怕权能的强度很低,那也已经迈出从零到一的那一步!
那时的齐格还很小,那时那个家还很温馨。现在拼命回忆的话,也许可以从那些爸爸和妈妈们甜蜜幸福的日常之中,窥察到不对劲的地方——
毫无疑问,恶魔妈妈爱着所有的家人,对爸爸更是爱得死去活来。然而,她的内心纤细敏感,她的个性更是偏执到癫狂无比。
恶魔妈妈追求着“纯度”,对恋爱而言也是如此。她追求着纯粹的爱情,她只想要完全不被力量和地位的对比所影响,没有半点“不自由”的成分,不含一丝一毫“不纯物”的爱情。
但是,就结果而言,没有做到呢。
全力全开到暂时放弃人形的她,是世上强者难以逾越的高峰。而哪怕她没有在任何一个王国的王座上落座,她也是无可争议的秘密皇帝。
对这样的她而言,没有“不纯物”的爱情完全只能是镜花水月。
她明白这一点,并且心中一直为此被愧疚折磨。爸爸和其他几位妈妈,真的没有勉强自己在陪笑吗,不是像勇者舍身保护世界一样,耐着性子陪她玩过家家的游戏吗?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亲口问出这样的问题——那些都是她的遗稿破译完毕以后,才被大家知道的问题。
恶魔妈妈,想要保护格雷拉特家,保护那个家的孩子们,还有孩子们的孩子们,直到永远。
所以,她在绝密的研究设施,用人偶之恶魔的权能,复制了一个「支配」权能连那由多都比不上的残次品,将其取名为「支配者」(Dominator)。
在她的设想中,「支配者」的力量不在于单体权能的强大,而在于自我扩增和量产的能力之上。「支配者」也不会出现在表之世界,而是彻底隐藏起来,默默无闻地去监视、去保护格雷拉特家的血脉,这是比她自己亲力亲为,更加持久、更加可靠的保护方式——
那也是她羞于亲口说出,为自己的家人付出「爱」的方式。
后来,格雷拉特家最强大的恶魔妈妈,死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那是为了满足爸爸的缺憾,向无之世界的恶神「人神」发起的决战。「人神」被击败了,「人类之恶魔」的真身展现,而吞噬了它的恶魔妈妈彻底暴走!在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
恶魔妈妈最后一次动用「支配」的权能,命令爸爸用那柄魔剑杀死了自己。
那柄魔剑用禁忌的魔石冶炼而成,其名为「声问川」(こえといがわ),寓意是“波浪破碎的地方”。它寄宿着一位水神流宗师一生的明悟,而它的剑刃,能引爆恶魔妈妈的心里,对这个世界积累起来的全部愧意——这是她唯一认可,能对她造成致命伤害的武器,而且最后真的做到了。
她的遗稿全都解读了出来,那个设施和设施里的人偶也被发现。而那时,拒绝接受现实的爸爸,已经彻底坏掉了。
爸爸相信恶魔永生不死,循着恶魔妈妈的研究思路继续走下去,一定可以制造出完美的机体,召唤回完整的灵魂——让「支配之恶魔」再次回来!
但是,就结果而言,不仅没做到,而且那就是旧世界灭亡的契机。
一具又一具量产型「支配者」人偶,被爸爸合成出来以后,又哭泣着弃之不顾。
这些人偶之间能够念话。不知何时起,名为「支配者」的集群智能,在她们之间应运而生。而「支配者」所要做的事,正是履行她的母亲所想要她履行的职责——
没有格雷拉特家血脉的生物,就绝对没有丝毫可能性,伤害到有格雷拉特家血脉的孩子——
「支配者」忠诚地执行着,恶魔妈妈缔造「新世界」的遗愿。
【作者视角】
呱!是病娇武神,大家快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