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琪希视角】
“啊,玛奇玛大人,欢迎回来~您没事吧?”
“稍微打了一架,破了点衣服而已。你们这是?”
“全都怪我不看气氛啊,问到了洛琪希的伤心事……要不我还是先带她去我的房间休息好了?”
“也是呢。那就交给你了,朵莉丝。”
感受到朵莉丝拾起魔杖,将自己胳膊搭到她肩膀上,想要搀扶自己,洛琪希这才顺从她的意思,颤抖着站起身来,对着玛奇玛大人的方向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轻轻呢喃道:“对不起呢……”
玛奇玛大人没有接过她的话茬。想必是一脸轻蔑失望的表情吧。
走到门口时,朵莉丝突然回头对玛奇玛说道:“对了,玛奇玛大人——医生不就是在涅里斯的首都嘛!”
医生?那是谁?洛琪希疲惫的脑子没有太纠结,但是再次听见涅里斯这个国名,她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是啊。”
“涅里斯的王族和骑士团好像也没死绝吧?”
“就是啊。按他自己的安排留了点管用的。”
洛琪希听得更认真了,也更加困惑了。
“那涅里斯就在拉诺亚的旁边,离得这么近,说不定医生也可以靠他的权柄帮忙,给洛琪希的老师脱罪或者捞人什么的……喂!”
求人的正确姿势,是双膝双手外加前额全部触地,在风俗各异的国家这都算是条共识。
而洛琪希大概也是刚才哭到脑子有点发昏了,比起土下座,她的第一反应是撒娇一般,紧紧地抱住玛奇玛大人,脸埋到温暖的胸怀里,闷声闷气地恳求道:
“玛奇玛大人……主人大人,求您救救吉纳斯老师吧,拉诺亚魔法大学的水圣级讲师,吉纳斯·哈尔法斯,现在的话一定还来得及……求求您救救他,他人品特别好,魔法还比我厉害,一定能为您派上用场的……我什么都会做的,求求您救救吉纳斯老师吧,呜呜呜……”
玛奇玛大人没有答话,没有将手搭在她的头顶安慰她,也没有不耐烦地将她推开。洛琪希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是拼着每分每秒都在变得更恐惧的心情,她也不愿意放弃这唯一的希望了。
“我有个问题。”
玛奇玛大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淡定,一点都没被她的撒娇动摇到:“假如我现在说,你的祈愿我收到了,再过一段时间对你说,收到消息,你老师安然无恙了,这样你就会「安心」了吗?”
“我……”
“又或者过一段时间对你说,收到消息,你老师已成孤魂野鬼,这样你就会「死心」了吗?”
“我不……”
“我究竟是为已经花大价钱买下的你再花费难以计量价钱的成本,去解救你的老师,还是单纯嫌麻烦对你张口就来,到底是哪边,你又如何知道呢?”
“我不知道……”
“就是这么回事,你不知道。”
洛琪希已经放开了自己的怀抱,甚至无暇注意到那里没有隔着任何布料的光滑触感;而玛奇玛大人淡定的声音,此刻比起愤怒更加令她恐惧:
“所以说,洛琪希·米格路迪亚,在祈愿之前,搞清楚自己愿望的本质,比什么都重要啊。你待要寻求什么?仅仅是你在主人那里求过了情的那份安心感?还是不惜一切代价地帮到那个人,不论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我……我不会质疑玛奇玛大人的话,可我也真的想要帮到吉纳斯老师啊!”
“哦。”(无关心)
朵莉丝全程不置一词,而玛奇玛大人好像走远了几步,从客房的酒柜里拉出一支红酒打开,一边为自己斟酒,一边仍然不改那恬淡的声调:
“那么,洛琪希·米格路迪亚,我就明白地告知你罢。你所寻求的答案,就在你自己的手中。”
“啊?”
“朵莉丝。”
“唉,您的恶趣味真是一点不减呢……”
洛琪希正疑惑间,双手间被朵莉丝塞进了又硬又粗的东西。重量也好,质地也罢,甚至比父母的脸都熟悉十倍——
是她自己的魔杖。
洛琪希一楞,然后突然如同从冰面的窟窿坠入冰水一般,打了个寒颤。她完全清醒过来,并且听出了主人的言外之意!
这是一场姗姗来迟的测试,是新的主人对她的服从度测试!
自己就算双目失明,魔力也已经盈满,无论是对主人下手也好,尝试绑架朵莉丝也好,打破身后的墙逃离这里也好……哪怕威胁自杀,以自己为人质,都是一种可能的选择!
而测试的真正重点,也不在于“怎么做”,而在于“做不做”!
要是单方面地信任主人,那就已经偏离她拯救吉纳斯老师的本愿了,不能排除被主人哄骗的可能性!自己除了对主人寄托希望以外,什么都办不到啊!
可是,要是她贯彻自己回报吉纳斯老师的意志没有半点虚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话,那就必须开辟出一条道路,从主人的身边抵达老师的身边——
而开路所需的工具,此刻就在她的身上!
“那么,玛奇玛大人,我继续待在这里好像会很危险的样子,先下去叫他们准备晚餐吧。”
聪明的朵莉丝一定也彻底理解了这场测试,而她的声音听起来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准备两人份的就够了。”
玛奇玛的回答,更是令洛琪希心头发颤,这是料定了她今天一定会背叛主人然后离开吗?而且,听起来一点都没有惋惜的意思,就像“面包店拎回来的篮子,路上不小心颠掉了一个面包”那么无所谓?
洛琪希没来得及拦住朵莉丝,反应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只剩下这对相处没几天,而且没有任何魔法束缚,只有口头契约的便宜主从。
slurp。
玛奇玛大人没再说话了,仅仅是在房间的另一边,自顾自地品尝着红酒。
slurp。
打破这片沉默的,只有玛奇玛大人喝酒发出的声音。
洛琪希发誓,现在这场无字的考试,比起魔法大学的所有考试加起来都更加煎熬!
“玛奇玛大人。”
“我在呢。”
“您一直在说,您也许会欺骗我——而真正存心想要欺骗我的人,压根就不会作出这种表示吧。”
“真的吗。”
洛琪希轻轻一笑:“那么,至少有一件事,我相信您不是在说谎。那就是我对您有用——至少,作为一个魔法师的我,您确切地抱着一些期望。”
“也许吧。”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就算您的言行虚虚实实,甚至自相矛盾——哪怕只要确认这一件事,对我而言便已经足够了。”
洛琪希十分确信,自己刚才阴霾笼罩的表情,已经换成了充满决心的微笑。
她缓缓地握紧魔杖,但是并不是要对面前的主人出手。她深吸一口气,将杖尖的魔石,紧紧地抵住自己心脏的位置。
slurp。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洛琪希·米格路迪亚。”
也许是一厢情愿的错觉吧,玛奇玛大人的声音里,好像并不是一点失望的成分都没有。
“事先声明,玛奇玛大人——我发誓我绝不是在威胁您,不在吉纳斯老师的事情上帮忙就自杀!”
“然后呢。”
“您刚才说——我所寻求的答案,就在我的手中。”
“就是啊。”
“那么,我的答案只剩一个了。”
“那就是?”
“我要向您祈愿,但并不是用弯曲的膝盖和哀求的话语,而是拿出真本事,展现出我的「价值」!我要寄希望的,不是您被我的媚态打动,而是您被我的「价值」所打动,我相信那之后,您不会瞎编吉纳斯老师的事来诓骗我!”
“真大胆。”
不论那评价是褒奖还是讽刺,洛琪希都已经不再在乎。她对着玛奇玛的方向露出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谢您,玛奇玛大人。
能够认识您,被您所救赎,真是太好了。
这绝不是自杀之前的遗言,但是无论如何,接下来的「魔法咏唱」(才艺展示),毫无疑问是在死与生的境界线上起舞的冒险行径!
并不是要咏唱诸如「豪雷积雨云」(Cumulonimbus)之类有着宏大场面的水魔法。那样会冲垮这间旅馆甚至这座王城,倒不是她一点这种想法都没有过,但玛奇玛大人会困扰的。
要知道,彰显魔法师水平的,可不仅仅在于所运用魔法的评级之高,弄出来的场面之大啊。
【作者视角】
其实这章标题我想过要不要取信仰之跃——嘛,现在这个也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