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视角】
万籁俱寂的夜晚,不远处的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本来应该能很清楚地听见。然而,在太过专注之时会忽略周围的环境,赛菲老师的这个缺点,也被艾莉丝不知不觉间学到了。
这间土质小屋里,找不到能称得上日记本的东西。
但是,艾莉丝从暗格里搜出一些旧书,哪怕书上的知识对她而言堪称天书也未停下,终于找到了有趣的东西——
鲁迪乌斯在书上的批注,或者说涂鸦。谢天谢地,那个鲁迪乌斯也会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样,在课本上乱涂乱画,但这都是什么鬼画符?涂鸦的一半夹杂着某种艾莉丝看不懂的方块文字,也探查不到什么魔力,应该不是什么咒文,这一部分被艾莉丝无可奈何地略过了;至于剩下那些用人类语书写,她能看得懂的部分——
“魔法要学,剑术要学,这才称得上健全……”
“以上魔法对应的魔力在体内的流动模式,会影响挥剑的动作,跟基列奴切磋时明显感受得到……只凭借剑术的我,别说现在,再成长几年,也未必是基列奴的对手……”
“基列奴说我太怠惰了……勤奋的重点不在挥剑多少次,而是观察自己,寻找‘不合理’……”
艾莉丝在颤抖。无论是捧着书的手,还是读着那些字句的大脑。
“明明……明明和我‘战斗’的时候,一直只用魔法……还不满足吗,鲁迪乌斯,还要跟基列奴学习剑术?怎么回事啊,那个家伙!?”
而翻到另一本魔法教科书,在涂鸦之中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艾莉丝短暂地停止了思考。
“太好了,不愧是我的神大人教出来的艾莉丝,会在剑术的战斗中用出魔法……”
“魔剑士的道路很不好走,等艾莉丝去剑之圣地修行,剑神也不会承认这样的战斗方式……”
“难道要我一直在这条路上先她一步,来向她指出怎样前进吗……不要让艾莉丝失去希望,也不要让她倦怠,究竟做到什么程度才好……”
“要是恨我就能成为变强的燃料,那就让大家都来仇恨我、唾弃我……弱小如我,没有资格在什么人身边去保护,只配得到这种对待……”
啪哒的一声,那本书掉在地上。
啪哒、啪哒,大颗的泪水滴在书页上,而淌下那些泪水的扭曲面容,究竟是悲伤的样子,还是愤怒到极点的样子呢?
跟鲁迪乌斯打交道的那些时日,艾莉丝还以为,自己已经充分品鉴到了,那个所谓的少年天才,能傲慢到什么份上。不,还远远不够,艾莉丝身临其境地再次回忆起,鲁迪乌斯最为“异常”的那一天——
“这就是「经验」……艾莉丝……大小姐,就连我也可以打败,这样的「经验」……记住它,然后,追逐它……”
那天的鲁迪乌斯,精神格外萎靡,战斗之中的格挡也敷衍了事,而被艾莉丝得手,骑在身下狠狠殴打时,他没有流泪,而是露出了甘之若饴的微笑。
“一定能变强的……一定,要变强啊,拜托了……”
彼时那副扭曲的微笑,和此时这些扭曲的文字,交织在一起,让艾莉丝再也抑制不住,双手攥住的拳头几乎要握出血来,胸中剩下的空气化作嘶哑的咆哮:
“鲁迪乌斯……鲁迪乌斯……鲁迪乌斯——!!!!!!!”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如此扭曲的“保护”,不可饶恕!如此傲慢的“俯瞰”,不可饶恕!
艾莉丝的咆哮,把停留在土屋窗沿上的乌鸦都惊得飞走了,而她浑然未觉,占据她意念的,仅仅剩下交织着的悲伤和愤怒。
我要杀了你——!
如果是面对祸害罗亚的隐修会狂徒们,艾莉丝绝对说得出这种宣言,说不定比起言语先到的,是她的子弹吧。但是,那个鲁迪乌斯从行动上来说,是真的在刺激她的成长,而且完完全全不要她的任何回报,甚至甘愿被她反过来仇恨!
再次觉察到这一点的艾莉丝,甚至无法坦坦荡荡地吼出“我要杀了你”,而这份郁闷,更是对她的愤怒火上浇油——那份被鲁迪乌斯以无比傲慢的方式“保护”所滋生的愤怒!
“鲁迪乌斯——!!!”
想做的事情,其实心里不是早就有了答案吗?甚至远早于遇到希露菲,聊到鲁迪乌斯的事,艾莉丝便隐约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现在,大概是下达“决意”的时刻吧。
“鲁迪乌斯·格雷拉特——我要修正你!我要狠狠地修正你!!!”
艾莉丝绝不是对鲁迪乌斯有什么奇怪的好感,这份讨厌的心情无比确切。
不想对鲁迪乌斯说“谢谢”,并不是因为这份讨厌的心情,而是因为,与鲁迪乌斯仍然力量差距悬殊之时,她所说出的“谢谢”,根本没有她自己想要的分量。
回报老师的最佳方式是战胜老师,而艾莉丝下达了“决意”——她一定要成长到鲁迪乌斯无法轻视的地步,一定要让鲁迪乌斯在战斗中失去所有的“余裕”!在真正毫无保留的战斗之中被击败的事实,才有可能让那个鲁迪乌斯,真正看见面前的对方,真正听到对方想说的话!
“你这个侵入者,在鲁迪乌斯大人的故居干什么!?”
咣当一声,土屋的门被踹开,门外传来一声陌生的厉喝。那是一个茶色和白色头发相间的瘦削男人,腰间挎着一个袋子,手中握着一支卷轴,带着奇特的压迫感,一步又一步地逼近了。
“抱歉……”
艾莉丝擤了一下鼻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我这就走……我不是来偷东西的窃贼,我是艾莉丝·伯雷亚斯·格雷拉特……”
“呵,伯雷亚斯一族已经不复存在。”
“我真的不是小偷!是希露菲小姐推荐我来参观的,她可以作证!”
“那个长耳族小姑娘对这里没有所有权。而且,怎样的参观者需要翻墙进来?”
“喂,这位大叔,是叫做高登对吧?我都说了这就走了,我什么都不会带走!”
“而我则恰恰相反——我,要将你这个现行犯带走!”
高登露出扭曲的微笑,扬手一扔,那张卷轴在空中一展,落到艾莉丝面前,顿时爆发出一大簇冰块,将艾莉丝的双脚冻结在原地。
“他妈的,真是被看扁了!「火球」(Fire ball)!”
伴随着艾莉丝的咏唱,冰块的脚镣炸得四散,而她踉跄之中随手一碰,碰倒了插在土屋之中的火把,将那些仍然摊开在地上,记着鲁迪乌斯涂鸦的旧书点燃——
“不——!!!「水弹」……”
“你在看哪里,你这小偷?给我束手就擒吧!”
高登冲进小屋,从他的挎包里取出一支又一支魔法卷轴,照着艾莉丝扔去,脸上带着病态的微笑:
“圣米里斯在上啊,兄弟姐妹们都没拿下的小姑娘,竟然独自投到了我的面前!一切未晚,只要把你抓住,神圣的大秘仪还有机会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