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视角】
“嘿,你。你总算醒了。”
从深沉的睡眠之中猛地一惊,艾莉丝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没错,在马车上。
确切来说,不是坐在车厢里,而是在前面赶车的地方;身上披了一张皮毛毯子,而微斜着的脑袋,睡醒之前一直枕在另一个马车夫的肩头。
玛奇玛已经换回了正常的装束,一副冷静干练的模样,脸上一点昨晚生病的痕迹都没有。看见艾莉丝醒来,玛奇玛点了点头:“艾莉丝小姐,要是不喜欢坐在这里,请跟我打声招呼,我好先把车厢里的货物捆到车厢顶部,给你留出位置。”
“等等,什么货物?话说我怎么就乘上这趟马车了?”
“昨晚你劳累过度,再加上一点东西都没吃,自己饿晕过去了啊。”
玛奇玛一脸淡定:“你昏迷之中,也不好强行给你灌什么东西,毕竟我们也不熟。所以,我扛着你去找希露菲帮了个小忙。因为治愈魔法的关系,你现在暂时不会饿,作为补偿,待会得多吃点好的……”
“希露菲……她在哪,她现在怎么样了?她爸爸那个状况,你有没有……”
“我又不是什么专业医生,罗尔兹那种状况我怎么治得了。人还没咽气,希露菲倒也镇定下来了,近两天你就别指望在罗亚看见她了。”
“这样啊……等等,高登呢,还有格雷拉特宅怎么样了?”
“高登?哦,你说的是车厢里面搬运的那件货物啊。”
玛奇玛轻描淡写地答道:“货物还活着,毕竟也是个重要的人证,所以我要押运到黄金骑士团在罗亚的驻地。宅子我锁上了,那间土质的小房子里面烧得乱七八糟,别的地方都没事。”
“这样啊……”
艾莉丝眼神一黯,拉紧了一点身上的毛毯,把脸埋到了双膝之间。玛奇玛见状,既没有主动打破沉默,也没有露出尴尬难受的表情,一言不发地端坐在那里。手中握着的马鞭一次都没挥响,拉车的马匹也默契地行走在正确的方向上。
不知过去多久,艾莉丝的双膝之间,漏出沉闷的声音:“谢谢你,玛奇玛小姐。”
“不用谢,艾莉丝小姐。”
“玛奇玛小姐,昨天晚上,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犹豫就跟我出来了呢……明明那时我还在讨厌你,你自己身体都还不舒服。”
“很奇怪吗?”
玛奇玛微微一歪脑袋:“讨厌我,不讨厌我,都是你自己的看法,又与我何关呢。至于为什么跟你出来,我想做,我就去做了,只是我自己觉得有趣,又与你何关呢。”
“啊……难道不是因为人命攸关吗?”
“真是那种场合的话,你去找的也不会是我了吧。”
“原来如此……”
艾莉丝又一次低下了头:“果然,我还是有点讨厌你,玛奇玛小姐……对不起。”
“没关系。你不需要喜欢我,毕竟,喜欢我也绝不会带来半点好运。”
又一轮漫长的沉默。
艾莉丝并不讨厌被安放到这个位置。比起在车厢里,能从扑面而来的凉风里,闻到乡间成熟的杏草香味,看到广袤的原野和山丘,还有更远处的青空。这副大好风景,对郁闷忧伤的心情而言,是一剂和缓但却有效的解药。
“玛奇玛小姐,之前你向我提过的那个问题,要不要听我……”
“不要。”
“哎哎?为什么?”
“这不就搞得好像你欠了我什么人情,然后勉强自己来还我一样嘛。”
玛奇玛轻叹一声:“我呢,倒也没资格说自己是从不强人所难的那种女人。”
“那种事情,我一开始就知道了喂!”
“只不过,我不想勉强你为了应付差事,抠抠索索地从自己的秘密之中拼出个不完整的故事。对你而言,那是十分宝贵的秘密吧?我仍然感兴趣,不过我不会再向你打听半句;日后要是有缘再见,你真心想要分享,那时再说不迟。”
“真是搞不懂你……”
这一次的沉默短了不少。艾莉丝没多久就将目光从一成不变的风景,转移到身边的玛奇玛;对方绝对注意到了带着好奇心的目光,但一次都没有回过头去看,让艾莉丝有了点小小的情绪——
“玛奇玛小姐。”
“有何贵干,艾莉丝小姐?”
“叫我艾莉丝。从现在起,我也要叫你玛奇玛!就这么定了!”
“哦……”
玛奇玛惊奇地一抬眉毛,上下打量了两眼艾莉丝,然后生硬地别过头去:“那就这样吧,艾莉丝。”
“玛奇玛,你怎么会跟希露菲认识啊?”
“她和我都是洛芙蕾丝商会的会员,所以因为工作的关系,打过几次照面,也就是这点程度而已。”
“没听说过!”
“是横跨整块中央大陆的秘密结社,掌握着经济和政治的命脉,什么王室教会都得统统靠边站,万恶之源,幕后黑手……”
看见艾莉丝的眼神,玛奇玛稍微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总之!是个会员们可以各显所能,接单赚钱发任务的地方。”
“可以赚钱吗!那,我也想……”
“不行,艾莉丝。洛芙蕾丝商会是完全的会员制公会,从不接受注册,只会发出邀请。我不想说得太失礼,但至少在菲托亚领地,你的同龄人里有资格入会的仅有一人哦,就是布耶纳村的希露菲叶特。”
“啊咧?鲁迪乌斯呢,怎么把鲁迪乌斯都漏掉了?”
“我们商会可不是比谁更能打的擂台!希露菲的治愈魔法相当惊艳,这一点不可能作假,再加上可观的成长性,接纳为会员也不意外吧。鲁迪乌斯?谁啊,真○○不熟。”
“可你昨晚……”
艾莉丝的话,说到嘴边便彻底卡带了。等等,昨晚怎么了?她刚才到底想说什么来着?
是疲劳过度,就算睡醒以后也还有点发昏吧。
“可是鲁迪乌斯真的很厉害。”
“身怀绝技,不彻底展示出来的话,可不会获得承认哦。不管是谁。”
玛奇玛略带玩味的目光,瞟了一眼艾莉丝,然后继续看向远方的风景:“与其关心别人的事,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事如何呢,艾莉丝?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我……我果然还是想去找赛菲老师。”
艾莉丝的目光再次黯淡下去:“赛菲·戴比路克老师,比我高不了多少,水蓝色头发的少女,她是……不,她曾经是我的家庭教师,也是我的恩人。玛奇玛小姐,请问你有没有……”
“叫我玛奇玛。”
“嗯,玛奇玛!拜托了,你可以帮忙让你们那个什么神通广大的公会,也来寻找赛菲老师吗?拜托了!我什么问题都会回答,什么事情都会做的!”
“……”
艾莉丝十分确信,仅仅是短暂的一瞬间,玛奇玛确实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而那样的复杂的目光之中,究竟都交织着什么?
“找到那些特征指向的那个人,未必是很困难的事。然而,那个人未必还是你心目中的那个赛菲·戴比路克。艾莉丝,比起亲手毁掉美好的回忆,难道不是留着那份回忆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