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瓦莉尔视角】
现在是甲龙历414年的秋季。在阿斯拉的北部已经可以感受到秋风中的凉意,而在这边,北方大陆的涅里斯公国,已经下过了一场大雪。四周的街道随处可见扫到一旁的成堆积雪,反射着大大小小的灯笼发出的光,照亮着成群结队,享受着夜生活的首都市民们。
希瓦莉尔隐藏着自己的双翼,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混在人流中漫无目的地步行。印象之中,魔法三大国不管哪个都市,开始下雪以后都会禁止夜市,以免有人晚归喝酒结果冻毙街头。结果早就已经不是这样了吗?而且,这些市民们欣快的表情看起来发自真心,这么热闹的夜市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被外来的征服者大开杀戒过的城市。
“三百年了啊,托洛菲摩斯……”
回忆起上次在北方大陆的都市逛街的时光,希瓦莉尔的双目闪过一丝黯淡的眼神。
那时,自己奉佩尔基乌斯的命令,在夏利亚全力全开,跟托洛菲摩斯一起挫败了芙拉·克罗蒂亚的阴谋并将其重创。不知为何,从那一战起,托洛菲摩斯就有点缠着自己,原本应该立刻回去复命,硬是拖上好几个月在地上一起瞎逛,直到阿尔曼菲前来催促才不太痛快地回到「Chaos Breaker」待机。
无论是那趟没头没脑的旅行,还是旅伴总是欲言又止的异常模样,在那时的希瓦莉尔心中没有留下半点波澜。然而,当希瓦莉尔再一次踏上曾走过的街道,感受到灿烂灯火所映照出的更热闹、更浪漫的夜景时,她终于已经隐约觉察到,三百年前,自己没听清楚的呓语,究竟说的是怎样的话——
“为什么呢……”
曾经占据「空虚」位格的自己,那时只会一味地执行命令然后待机,循环往复,不仅对地上的世界兴致缺缺,对身边的同僚同样如此。为什么,这样空虚的自己,会让跟自己相反,喜欢流连于地上的托洛菲摩斯在意呢?
而且……虽然三百年前自己救过托洛菲摩斯,可是几年前,如果没有托洛菲摩斯的帮助,鲁迪乌斯君真的会在成长起来之前就因为魔物横死。如果说,托洛菲摩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那时又为何要伸出援手呢?
种种苦涩的感慨与困惑,都早已无人可以诉说。毕竟,原本同为长生种的那个少女,已经被希瓦莉尔囫囵吞之,消化血肉,夺取权能,死得不能更死了。
“喂听说了吗,那位大人组织了一支讨伐队,要去从传说中的死缚魔木上刮取素材!不愧是那位大人,就连那么危险的魔物,也可以是他研究的对象呀!”
“死缚魔木没那么危险,毕竟跟阿斯拉的商路也没断。组织一帮伙计大张旗鼓地开进阿斯拉的地盘才更危险吧,说不定会被当成开战的表示呢?”
“你想得到的,那位大人会想不到?阿斯拉现在哪还管得过边境地方的事,更何况是那位大人的老家,是我说,干脆趁乱真的啃他一块地盘下来,说不定哥几个还能捞着军功混个男爵什么的当当……嗝……”
“兄啊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细说细说。喂,掌柜的,把最高档的生啤酒都端上来!”
听到街边酒馆里喝酒吹牛的声音,希瓦莉尔的脚步为之一滞,刚才还在感伤的眼神,逐渐变得兴致莫名起来——
……
希瓦莉尔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黑暗的小巷。
完全没有发生什么值得误会的事。小巷深处也没有尸体,只有一群被她饱以老拳,鼻青脸肿地在垃圾箱上叠罗汉的男人。
首先,希瓦莉尔并没有什么可以直接支配人心、拷问情报的手段,要不然往远里说,鲁迪乌斯君的秘密第一天起就休想藏住,往近里说,鲁迪乌斯君捕获的那个名叫玛奇玛的魅魔,也不至于继续关在地牢里。走在街上不会因为双翼引人注目,那也只是源于本能的一点暗示技能罢了。
但是,活用那份暗示技能,她轻易地撩起了那群粗野汉子的兴趣!在酒馆里,她毫不掩饰自己外乡人的身份,还不断从袖子里掏出魔法伪造的假银币,向他们打听在本地应该算是常识的各种情报,立刻塑造出一副貌美钱多人还傻的形象,然后被饭饱酒足的男人们殷勤地带路,带到了这条三面封死的小巷里面——
“脑子是个好东西,各位不妨多用用~”
希瓦莉尔摆了摆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案发现场:“我要是真的有这么弱,哪会轮得到各位来捡了漏呢!”
啊啊,心满意足!不仅一边拷打他们一边问出了更多的事,最重要的是——从刚才直到现在,她都一直没让「暗」之恶魔跳出来作妖,像那天晚上一样把她心里的一点点怒气和杀意无限地放大并化作武器!这样下去,能行——虽然不可能再让鲁迪乌斯君跟它打交道,但是像这样循序渐进地锻炼下去,一定能驾驭住这份无比危险的力量!
那么,根据从这几个男人的口中打听到的情报——
涅里斯大多数国民,实际上早已意识到改朝换代了。跟普罗狄特·麦格努斯直接接触的人极少,但是这个过于有能的医生,除了真名和相貌以外,早就已经成了涅里斯人街头巷议中必不可少的“那位大人”。
事实上,当今的(活着的)涅里斯人对新朝雅政都十分欢迎。毕竟跟阿斯拉的生意来往也多了许多,市面更加繁荣,日子更加好过,都是确凿的事实,就连巴榭兰特和拉诺亚也开始扭扭捏捏地走涅里斯的渠道。而原来作为支柱产业的魔道具制造业,从出口一转对内供应为主,也没见谁丢了工作——那位大人在医学上的研究工作,消耗就是这么大!
而涅里斯人们最喜闻乐见的传闻,还不是各种各样猎奇的研究工作或者救死扶伤的奇迹,而是那位大人的各种花边绯闻!从风俗业者到良家妇女无所不包,每一晚上都不带重样,而且因为报酬丰厚所以完全是风流佳话而不是始乱终弃——
而让希瓦莉尔最在意的,是从这些男人的口中,听到了那个医生最近为之沉迷不可自拔的那个长耳族女子的名字:
艾莉娜丽洁·杜拉冈罗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