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伯特视角】
这里是位于赤龙山脉的博列尔溪谷,方位大约在菲托亚领以东,阿斯拉王国、纷争地带和北方大陆的交接处。
从龙鸣山延伸到这里的地带,全都是冒险者不妙屋。这里栖息着全世界最强的赤龙聚落,这里的一条赤龙,能顶其他地方的多少条呢?至少,每一百年能从这附近生还的强者,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根本没有确切的情报流出,最近城镇的酒馆里也只会有夸张到离谱的流言。
“真是了不得的惨景啊。”
阿尔伯特·麦格努斯擦着前额不断渗出的汗水,扫视着散落在这附近,被烧成焦炭的赤龙尸块。这里根本没有发生战斗,只发生过屠宰,无论它们生前多么坚韧,也逃不过被切黄油一般切作几段,然后一发「炼狱火弹」当场火化的命运。
别说杀这么多条龙,就算杀这么多头猪,猪都会满地乱跑,更别提赤龙可是飞行的好手,作为野兽的直感也极其了得。这都没能逃过大屠杀,而且断面还如此完整的话——能做到这一点的攻击手段,以及那个手段属于谁,阿尔伯特心里已经有了底。
“真想看呀……希瓦莉尔和她要是打起来,是个怎样的场面,真想看呀……”
阿尔伯特悄声自言自语时,脸上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是对谁幸灾乐祸,那还用的着说么——
乌鸦可是超记仇的鸟类呢。
要是有不长眼的大鸟去欺负它,接下来的运气,大概好不到哪里去。
在琪格菲尔特所说的那个未来之中,希瓦莉尔甚至是抵抗「支配者」的最后一线希望——作为封印在研究设施中,被不间断地榨取权能的活标本。
当然,想归想,阿尔伯特并不是为了调查希瓦莉尔的事,前来博列尔溪谷。事实上,从罗亚灾变之前,他故作神秘地见过鲁迪乌斯一面以后,便果断跑路,风雨兼程,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地方。
对于不明所以的外人而言,是赤龙盘踞的博列尔溪谷。夺走了末代卡奥斯的一切并将其放逐的他,知晓这里最深的秘密:
真正的危险不在赤龙,而在溪谷深处的黑森林附近。在某处可以通过特别的「镜面」(optics)潜入的「空间」(manifold)之中,名叫「狼之谷」的地方,就是这里的投影。作为六面世界跟那个小小空间的交界处,黑森林中的魔力浓烈到实体雾化的地步,是致命的陷阱。
那处小小的空间并不是异世界,而是太古的龙族技术的产物。灭界战争之中,龙族阵营被千夫所指的理由很多,除了背叛誓约挑起恶魔召唤的军备竞赛以外,还有对时间和空间法则的危险研究,这种宛如对水井投毒一般的行径,无差别地危及整个世界。
战争告终,技术散佚,但是被博列尔溪谷锚定了存在的小小异空间,以及通过「镜面」潜入的魔法,成了狂龙王一脉相传的遗产。那里面的时间和空间都极其错乱,据传还会跟恶魔遍地走的那个世界自行联通,偶尔乱入相当危险的存在,因此过去一向被当成垃圾场——
没错,包括末代卡奥斯这个蠢货,就被曾经信赖的枕边人当成垃圾给扔了进去,把人偶恶魔的本体交换了出来。不知道卡奥斯近况怎么样呢(笑)。
阿尔伯特自己并没有自信,可以把那处危险空间当成自己的后花园来去自如,可几年前,玛奇玛做到了,还顺手夺走了人偶恶魔。这一次,玛奇玛可没有下什么命令,要阿尔伯特安排一遭艾莉丝镜中奇遇,给艾莉丝送什么机缘。
完全是阿尔伯特的独断,抑或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恶趣味——被隐修会以如此大的阵仗瞄准的小姑娘,怎么看都没有过人之处,果真如此吗?如果用肉眼看不出来的话,说不定是需要用特别的「镜子」才能看出来呢?不知道罗亚现在怎样了,希望小姑娘人没事(笑)。
“对不起哦,玛奇玛大人。玛奇玛小姐。玛奇玛玛奇玛玛奇玛玛奇玛玛玛玛玛奇奇奇奇奇……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是接近黑森林,觉察到致死量的魔力,阿尔伯特的脚步就越快,脸上的笑容越灿烂,哪怕背着一具棺材的重量,也不妨碍他张开双臂,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我没事!只有这种地方,魔力强到这种程度的地方,才能遮蔽玛奇玛的视听呀!我自由了!仅限于此时此地,我自由了呀!”
艾莉丝这个小姑娘是死是活,阿尔伯特并没有什么所谓。实际上,彻底败给玛奇玛然后成为其手下,阿尔伯特也已经不太有所谓了。他自认为并不是脑后有反骨的类型,背刺卡奥斯仅仅是正义复仇,抛弃卡瓦尼斯仅仅是仁至义尽,至于对艾莉丝出手……
没错,玛奇玛也没有命令过不许把艾莉丝扔进异空间,所以自己看见那一头红发时,一时心痒手贱,给人家闺房里的落地镜加了点料也完全没问题呀,事无禁止即可为!
才怪呢。
这不管怎么看都是毫无疑问的背叛行径吧。
但是,以玛奇玛的力量,如果她想根绝“背叛”的可能性,想做的话是完全可以做得到,不仅仅是针对他阿尔伯特,更是针对阿斯拉王国全境——不,现在是整块中央大陆上的一切灵长类。既然她没有那么做,那么自己的独走,同样也在她的计划之内,所以自己并没有“背叛”她!太好了!
才怪呢。
“对不起啦,玛奇玛大人,也许我应该先递个辞呈什么的!我这么做,绝不是出于什么私怨啊!”
绝对力量的差距,几年前就已经品鉴过一次了。
知识观念的差距,这几年来也已窥见冰山一角。
不管是恶魔还是女神,哪怕玛奇玛不老不死,地位永固,作为一个君临六面世界的极欲暴君,阿尔伯特也并不介意成为暴君的帮凶。
只不过……要是玛奇玛所危及的,不再局限于这国或者那族的血肉和生命,而是某种更加根本的东西呢?
「而我在未来,将要构建能够自动施放魔法的魔法!直到魔法被剥夺一切技术或者艺术的属性,直到它与人类的心智毫无关系!直到地上再也不需要任何一个魔法师!」
在琪格菲尔特逃离的那个绝望的新世界之中,玛奇玛的这些狂言狂语早已成真。哪怕在她死去以后,她的造物仍然将全人类作为家畜管理,直到永远。自不用说,家畜不需要,也不可能使用魔法。
而在这个世界,从零到一的那一步,已经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