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视角】
“嗨嗨,来了来了~”
这么一喊,还真把玛奇玛给召唤了出来?艾莉丝抽了抽鼻子,以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光景——
玛奇玛面不改色地扛着一具棺材,还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欢快小调,来到艾莉丝和菲利普身边,嘿咻地一下将棺材放下,滑开了棺材盖子,然后对艾莉丝点点头:“让开点啊,艾莉丝,这样我好把他给装进去……”
啪!
下一瞬间,玛奇玛狠狠地挨了一耳光。状若修罗的艾莉丝,揪住了玛奇玛的领子,一把拽到自己面前,以嘶哑的声音咆哮道:
“这是什么意思?玛奇玛,你早就准备好了的吗?你早就准备好了,要把父亲给害死的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艾莉丝呀艾莉丝,你的便宜老师没教过你一个道理吗。先问是不是,再问为什么!”
玛奇玛的半边面颊已经红肿起来,但她并没有还手的意思,声调也十分地淡定:“你父亲还活得好好的。”
“什么?”
艾莉丝一愣,而玛奇玛则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一只玻璃瓶,里面晃荡着红色的液体:“这才是真正致命的毒药,也是菲利普自以为喝下去了的毒药,然而并没有。”
“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掉包了啊。当初骑士团搜查伯雷亚斯宅时,早就发现了收藏毒药的暗格,不过暂时没有去动,只是限制了死囚的活动范围并严加监视而已。”
玛奇玛一边将毒药瓶子收回去,一边伸手在菲利普身上一摸索,抽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瓶子,只不过里面残留的一点液体看上去更像血液:
“昨天咱们开完了会,我跟团长商量了让死囚作为人体实验品脱罪的方案。团长觉得这事好的,没有任何坏处,所以配合演了这么一出戏——因为移民队伍开拔在即,对死囚的管理也稍有松懈,菲利普这不一逮着机会就开吨了么。不过呢,喝下去的不是致命的毒药,而是希露菲昨晚合成的魔药,现在他仅仅是假死状态而已!”
“没有死……父亲没有死?可这……”
“嗯……现在听我这么说,也是空口无凭。真正死了的话,过几个时辰,尸僵和尸斑都变明显了,气味也会不对劲了,而你父亲,你母亲还有你爷爷都完全没事呀。”
“什么?”
“艾莉丝,他们昨晚得到消息说你要最后回来见一面,然后今天守备放松,有机会拿到‘毒药’,而这就是他们的选择了——都说了别担心!希尔达和绍罗斯现在也已经陷入了假死状态,希瓦莉尔小姐用魔法确认过,生命状态没有问题。等移民作业告一段落,骑士团带上希露菲的报告书复命,伯雷亚斯家就算逃离了死罪吧;至于唤醒的时机呢,为了避免意外的副作用,还是过一段时间才更合适,所以才准备了保护他们身体的容器……”
“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可是……”
这种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明明应该是安心感,但艾莉丝却十分焦躁:“可是……可是至少应该是我说服他们自愿来……”
“所以,说服了吗?”
“……”
“哎,果然不会很顺利呢。”
玛奇玛不轻不重地将艾莉丝推开,然后将菲利普抱起来放进棺材,将盖子缓缓地滑回去一大半,只露出那张苍白而又平静的脸。片刻的沉默以后,玛奇玛拍了拍艾莉丝的肩膀,然后站起身来:
“安心吧,艾莉丝。要是跟醒着的家人说话太累的话,趁他们睡着倾诉点什么,至少自己心里会好受一些。今晚你就在这里最后歇息一次好了,至少你能用双眼确认你的家人的确没有真的死去,嘛,怎么说呢……对不起啊,艾莉丝,让你受惊了。千万别对希露菲发脾气,毕竟是我出的主意嘛……”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艾莉丝一开始的悲伤和狂怒都已经淡去,可现在心中所剩的绝不是安心感;玛奇玛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远了,直到消失在艾莉丝的视野里,艾莉丝都未能再说出哪怕一句话。
深夜时分。
空旷的闺房里,艾莉丝难以入眠,披散着头发抱着腿。这股焦躁的心情,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什么狗屁勇气啊。
自己有勇气去攻略“秘密皇帝”,却没有勇气,在抽了好心帮助自己的玛奇玛一耳光以后,当面哪怕对她道个歉。
越是回忆白天的事情,越是要被巨大的愧疚感压得喘不过气来;不仅是那一耳光的手感,还有玛奇玛毫无怒意,十分体贴的回应方式。今天也是这样,昨天也是这样,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在那里吵架,但玛奇玛却仍然在不厌其烦地讲道理……
自己一直被玛奇玛温柔地呵护着,却一直这么对玛奇玛恩将仇报吗?
艾莉丝将颤抖的双手伸到面前。下一瞬间,手中一沉,「枪」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并不是像初遇玛奇玛那时一般,脑抽生出一了百了的念头。只不过,这样近距离打量着秋的馈赠,注视着自己赖以为底牌的力量,回想着在无尽的轮回之中经历的种种,艾莉丝渐渐开始这么想——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面对这样的际遇,一定也能获得「枪」的力量回到现世。毕竟,轮回再怎么残酷,也没有造成什么真实的伤害;五龙将的残影也没有对来访者进行什么像样的考验,至于最后……秋是那样一个温柔的男人,不管是谁,他都愿意给出这一份馈赠的吧。
到头来,真正强大的,并不是名为艾莉丝·伯雷亚斯·格雷拉特的这个少女。这份力量不管给予什么人,甚至给予不是人的什么东西,不用很麻烦很累就能歼灭一般的敌人,甚至连素未谋面的“秘密皇帝”也敢去碰一碰。
这种微妙的心情,并不是灰心丧气,艾莉丝更不会脑抽到就这样放弃「枪」的力量。只不过呢,就算以后也要继续活用「枪」,视线也不可以移开啊——
从那个失去了「枪」的帮助,不是在战斗的场合,就愚蠢和软弱得一塌糊涂的自己那里。
想要真正地变强,想要让所谓强大的成分,不再来源于“换了谁都可以”的力量,这条道路的第一步,就是看清并铭记自己弱小的真实模样吧。
“决定了……”
再次见到玛奇玛的时候,以自己能想到的最诚挚的方式,向她正式地说出道歉和感谢的话语吧。要是跟玛奇玛说“你也来抽我一耳光,咱俩就扯平了”,想必温柔的玛奇玛绝不会买账,这可真是头疼了……但是,不管多么艰难,这件事必须去做,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然后就是……我能为玛奇玛做点什么呢……拜托,一定有的吧……”
玛奇玛比自己年长,想必也轮不到自己去安慰她幼年时丧亲的痛苦吧,她那之后的种种辛苦,自己要是不知详细就去空泛地说些好话,大概也于事无补吧。至于保护她……也许战斗这方面,玛奇玛确实不如自己在行,但自己一直都被玛奇玛保护着,而玛奇玛之前陷入危险时,保护了她的却是鲁迪乌斯。
可恶,鲁迪乌斯,跟玛奇玛关系这么好干什么了!自己这不就完全变成花瓶一般的摆设了……吗?
“对了!赛菲老师!”
艾莉丝的双眼一亮。
赛菲老师面冷心热,这不终究还是没抛弃自己吗,而且还和自己交换了秘密。对比之下,赛菲老师跟玛奇玛,看起来关系就紧张了不少——
决定了!除了应有的道歉和感谢以外,能回报玛奇玛的方式,就是想办法消去她跟赛菲老师之间的所有嫌隙呀!一天做不到那就一周,一周做不到就一个月,一年,甚至更久——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大家放下心防,袒露秘密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