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瓦莉尔视角】
“有一件事,有必要向佩尔基乌斯大人澄清。此身从不知情爱为何物。过去如此,未来也必将如此。”
从那时起,就已经在撒谎了吗?
“佩尔基乌斯大人已经同意我在地上停留,直到鲁迪乌斯小弟成长起来为止!”
从那时起,背叛就已开始了吗?
不。希瓦莉尔很确信,至少在好几年前,与鲁迪乌斯君初遇的那一日,她的动机仍然是完成主人的任务。只不过,为什么在用念话与佩尔基乌斯沟通时,提出潜伏在鲁迪乌斯身边并深究其秘密的任务,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热情而又固执己见?
钻出了名为“空虚”的土壤,结出名为“恋爱”的花朵,那颗种子,仅仅是平平无奇的“好奇心”而已。
好奇鲁迪乌斯君为什么才两岁多点就具备这种程度的知性和力量。
好奇鲁迪乌斯君为什么过着和平的日常,血管里却奔流着仇恨与暴力欲。
知道得越多,好奇心却越难以满足。剥开他的外壳,尝到他的内心,就算这样也早已不足够——鲁迪乌斯君那荆棘遍布的复仇之路,如果有自己相伴左右的话,能不能看到更美好的风景呢?
能不能,通向更美好的结局呢?
偷听到鲁迪乌斯身体无恙并且和希露菲相互告白以后,希瓦莉尔没有立刻掀开车厢的帘子进去喊“我也来加一个吧”,开什么玩笑呢。她只是带着感慨万千的微笑,耷拉着双翼坐在车厢的顶部,从自己的袍子里摸出两只木盒,然后对着月光轻轻滑开了盒盖。
是两具小小的冰雕手办,被魔法的力量维持着不会熔化。希露菲的那一具是希瓦莉尔后来自己捏的,看起来简直就像个邪神手办;而鲁迪乌斯的那一具,则是他以自己令人咋舌的魔力微操技巧所完成的毕业作品,被希瓦莉尔偷偷地施法,当作宝贵的纪念品留到现在。
“毕业典礼时,你就已经在向我撒娇……不,在向我求救了吗?那时早就该捅破这层窗户纸,相互确认心意的,你这个死要面子又嘴硬的小笨蛋……”
希瓦莉尔回忆着几年以前的往事,片刻以后才把手办盒子收起来,轻叹一声。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自己总是喜欢回忆往事呢。还是多往前看吧。
艾莉丝对鲁迪乌斯也已经颇具好感了。看起来只差临门一脚,但是这方面一时也急不来。维系着艾莉丝与鲁迪乌斯的,与其说是好感,倒不如说争强好胜的成分更多一些;艾莉丝是那样地心直口快,那样地要强,一定很想在不是训练战的正式决斗中真正击败鲁迪乌斯吧,这才是她的驱动力,而且哪怕愿意和鲁迪乌斯在一起,也一定想要争个第一吧……
而比起艾莉丝棘手得太多的,是以赛菲·戴比路克这个假名活动的洛琪希。已经可以确定,赛菲就是洛琪希了,但是为什么洛琪希早在来到菲托亚领地之前,行动的模式就已经和鲁迪乌斯前世的记忆大相径庭了?这个假名究竟有什么寓意?洛琪希加入了名为洛芙蕾丝商会的秘密结社,这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总不能像拷问玛奇玛那样把洛琪希也拷问一番吧?直到现在,洛琪希一点对鲁迪乌斯的好感都没有,至少要先从负数回到零再说……
最后就是,玛奇玛。
被蛇之恶魔诱惑,堕落成勾引他人侵犯和凌虐的“魅魔”。不是靠魔法或者剑术的真本事,而是靠着旁门左道的伎俩和三教九流的人脉来保护自己的交际花。
在鲁迪乌斯的地牢里,希瓦莉尔用「暗」的权能实体化,将玛奇玛浑身上下一个毛孔都不剩地探查了个遍。非常地年轻,非常地健康,但归根结底还是跟她自称的“纯洁少女”有着偏差……不过,这种程度的事情,还是作为秘密埋在心里好了。
玛奇玛自己说,绝对不会和鲁迪乌斯有半点超过“朋友”的关系。开什么玩笑,要吐了,这点程度的伎俩就能把鲁迪乌斯拿捏住吗?先引诱鲁迪乌斯去伤害她,赚到鲁迪乌斯的愧意,然后摆出名为“朋友”的挡箭牌,赚到鲁迪乌斯的安心感!只要有一定的时间积累,超过一定的阈值以后,就是低温慢煮的佳肴出锅的时刻了……这种坏女人的套路,鲁迪乌斯被吃得死死的啊!
“玛奇玛,我果然还是讨厌你,哪怕还未看清你的真实。”
希瓦莉尔自言自语道:
“但是,活着的你比死去的你,对鲁迪乌斯君有用得多。只要你能发挥出相应的价值,这点程度的小心思,又有何不可呢?哪怕是一条毒蛇也没关系,你的毒牙在刺到鲁迪乌斯君之前,必定要先过我这一关……”
不对劲。
有什么非常、非常不对劲的事情正在发生。
希瓦莉尔停止了自言自语,额头渗出细密的虚汗。哪怕是跟托洛菲摩斯她们三个对上的时候,都没有这种程度的,犹如走在峡谷之间的独木桥上然后一脚踩空一般的感觉!这是对危险的感知吗?
可是哪里有危险?
在鲁迪乌斯这辆马车上布下的入侵者警报根本没有半点触发的迹象,自己也还能通过精灵魔法,感知到马车的车厢里,新结成的这对小情侣贴着脸在小声说着体己话,不管天上地下还是周围远近都没有半点危险的迹象。那这种令自己极度不安的异样直感,到底是什么?
“「暗」……”
终于,意识到违和感从何而来的希瓦莉尔,瞳孔为之一缩——
“回答我,你在那里的吗?你还在那里吗?”
没有任何来自「暗」之恶魔的相应。
“「暗」——其神也示,其形也显!”
希瓦莉尔失去了「暗」的精灵魔法,就连与之沟通也已经完全做不到。
这就是违和感的来源。「暗」是个何其恶趣味、喜欢看人乐子的家伙,它不会让人心中的黑暗从零到一,但却最喜欢让原本是一的黑暗变成一千甚至一万——
因为对托洛菲摩斯动了杀意,所以希瓦莉尔在那一瞬毁灭了三个昔日的手足同胞,也踏上了不得不与佩尔基乌斯决裂的道路。
克制被「暗」所强加,不知何时就会冒出头来的破坏和杀戮欲,这一点并非做不到,之前飞去涅里斯见那个人渣医生一面时,不就没出什么岔子。
但是,对现在的希瓦莉尔而言,本应如同空气和水一般理所当然地存在着的,是来自「暗」的低语,扭曲她的认知,诱惑她以保护鲁迪乌斯、为鲁迪乌斯除去害虫为名,抢先对玛奇玛痛下黑手,而自己也会通过意志力的对抗顶回去!但是刚才没有,什么都没有,一点都没有,虽然讨厌但却熟悉的东西不在了,危险但却强大的力量不在了——
「暗」消失前的那一瞬间,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什么都没在干,那到底在说什么?
哪怕是一条毒蛇也没关系,你的毒牙在刺到鲁迪乌斯君之前,必定要先过我这一关……
“好的~”
伴随着做梦都想不到的声音,一脚踩空一般的异样不安,终于转化成空前的恐惧,而危险来源的方向,来自于前一瞬间完全空无一物的背后!至于这个声音究竟是谁说出来的,已经不言而喻——
这样的时刻,只有缺乏训练的菜鸟,才会依从错误的本能,转过自己的身子和面部,想要用肉眼确认不可思议的结果以后再决定下一步做什么!这样的时刻,哪怕再短暂的一个无效动作,也可能成为死与生之间的境界线!
正确的应对动作,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刹那,就已经只剩下一个——
杀!
在希瓦莉尔的双翅化作魔法强化的刀刃,无死角地斩碎周围的一切之前,她再次听到了玛奇玛的话语。仅仅只有一瞬间而已,但不是靠玛奇玛的语速,而是靠着念话传达到了——
“希瓦亲,答对了有奖励,答错了有惩罚哦!你弄丢了的,是我左手上这只「暗」之恶魔,还是我右手上这只「天使」之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