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瓦莉尔视角】
“咱可真是看了一出好戏呀!”
哭干了眼泪的希瓦莉尔机械地抬起头来。发出嘲笑声的,不是站在她对面的玛奇玛,而是玛奇玛身上仅有的那一件衣服,无风但却如同旗帜一般,大幅度地飘动起来的纯黑礼裙。
“「 」,你的脑子简直跟你的位格一样空空如也,哈哈哈哈哈!不过就该这样呀,咱还以为在米里斯小子以后,再也难在这个世界上看到同样程度的乐子了,原来还有你,哈哈哈哈哈!结果你还混成这副吊样,连拜你的教会都没有半个,哈哈哈哈哈!可惜可惜,最后还是得靠「支配」亲自下场,要不然我都没察觉到还有这种乐子,哈哈哈哈哈!”
「黑暗」之恶魔,并没有被支配之恶魔·玛奇玛彻底吞噬消化,反而还保留着完整的人格吗?这种程度的疑惑,在希瓦莉尔悲伤而又疲惫的意识之中,仅仅是一闪而过。
“永别喽,「 」!跟你同行的时光短暂但却爽到,遵照跟你的约定,咱可没有再动你家的小男朋友了,要不然别说你,就连「支配」也要对咱——”
“闭嘴。”
如同隔了几个世纪之久一般,玛奇玛终于开口了。仅仅一句话,身上的黑色礼裙立刻软塌塌地飘落下来,再也一声不吭。而听到「黑暗」之恶魔临别的话语,希瓦莉尔终于有了反应,颤抖着向玛奇玛伸出了手,最后无力地垂下:
“玛奇玛……大人?”
玛奇玛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一丝不悦,但是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
“您……”
对玛奇玛的愤怒也好,仇恨也罢,现在如同沙滩上的城堡一般,被别的什么浪潮冲刷得七零八落。
一根会思考的芦苇,就算被毁灭之际仍然能够自诩高贵,比毁灭它的天灾更加高贵,可它终究是要被毁灭的。
长久的沉默降临,玛奇玛看起来并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可希瓦莉尔万万不敢打赌对面有无限的耐心。竭尽全力思忖片刻以后,希瓦莉尔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剩下的全部勇气问道:
“求求您告诉我……对鲁迪乌斯君,您究竟打算做什么呢?求求您……”
玛奇玛笑了。
铁血地、热血地、冷血地笑了。
“时长十万年的因果报应,比起时长六年的初恋,果然不值一提吗?”
不用对面说出所有话外音,希瓦莉尔也立刻听懂了玛奇玛在讽刺什么——
如果自己被龙族的伎俩封印的记忆,再也没有解封也就罢了。可是,再次理解了自己身上缠绕着的一切因果,理解到自己大仇未报以后,难道还好意思继续和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之间玩情侣过家家?哪怕和鲁迪乌斯作为伙伴,共同面对佩尔基乌斯,远比鲁迪乌斯更加罪孽深重的自己,在战斗的时间以外,难道还有心情继续儿女情长吗?
当初作下这些孽的,毫无疑问都是自己,难道还要怪玛奇玛打搅了自己的美梦吗?事到如今,至少有一件事已经完全明了——
玛奇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碾碎自己与鲁迪乌斯之间的羁绊。而在「支配」所营造的这片幻境之中,对方甚至谈不上软硬兼施,仅仅是刚刚才把软招全部使出来而已,完全不用怀疑,还有比观看这些记忆痛楚千百万倍的硬招还未使出!
“您想要我与鲁迪乌斯君分手,让他成为您自己一人的所有物吗?”
希瓦莉尔低下了头,甚至不敢再看对面的表情:“您对鲁迪乌斯君,真的是以那样的目光在看待着的吗?”
“事到如今,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或者不是,与你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呢,希瓦亲?”
听到玛奇玛的诘问,希瓦莉尔的头低得更厉害了:“因为就算理解了一切,我仍然爱着他……因为我不想放弃这份爱,也许我除了放弃他已经别无选择……因为,无论是我和他,面对的都是……您……”
“要是你真的离开了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你又打算做什么呢,希瓦亲?”
片刻的沉默以后,希瓦莉尔轻声地继续说了下去:
“中央大陆是您的后花园,我这样的虫子一定很碍眼吧……如果您饶过我的性命,我不会再在这里停留。我也不会简单地自我了断,这样怯懦的行径毫无疑问是巨大的浪费……所以至少,我会去独自挑战佩尔基乌斯,面对十一精灵中剩下的八个……”
“你会死。”
听到玛奇玛的点评,希瓦莉尔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同样笑了。
她带着巨大的悲伤和痛苦,脸上却挂着微笑的表情,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之中。
“希瓦亲,你要是死得其所也就罢了。可是以你现在这个程度,哪怕拼死也无法阻止佩尔基乌斯哦?”
“……”
希瓦莉尔除了无尽的悲凉以外,还有一丝不安——
“为了确切地捕获和固化强大的精灵,延续六面世界的魔法,佩尔基乌斯大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忙!”
这是托洛菲摩斯被她杀害之前的遗言。但是,如果没有自己从旁帮助,以佩尔基乌斯自己的力量,也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事吗?而且他忙到了这个程度,连三个重要的使魔被杀掉了,都毫无察觉的吗?
而这一切,也都全部在玛奇玛的算计之中的吗?
“求求您,玛奇玛大人……”
希瓦莉尔的声音,卑微到了尘土里:“我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可是至少……您能明白地告诉我,您要对鲁迪乌斯君做什么吗?您……真的爱着他吗?”
玛奇玛的眼神变得凌厉了,看得希瓦莉尔一个寒颤。
“爱?不!我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掩饰的一条事实就是——我现在对你所做的一切,全都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但是我尚未说出的部分是——这绝不是因为我爱上了他才想把他据为己有!不!绝不可能!永不可能!”
“那您究竟是为了——”
还未等希瓦莉尔问完,玛奇玛露出了无比狰狞的笑容,举起双手来,明明白白地比着脖子做了一个手势。毫无疑问,那是套上绞索的动作。
“不——”
“你‘不’得太早了,希瓦亲。”
玛奇玛一边狞笑着,一边打断了希瓦莉尔的悲鸣:
“没错,我要给鲁迪乌斯·格雷拉特的脖子套上绞索,但却并非已经计算好,在未来某个确切的时机要将他绞死。没错,我欺骗了鲁迪乌斯·格雷拉特,引诱他先来欺凌我,再装出一副关心他的朋友模样,像是为了保护他一般,贴心地给他围上亲手织好的爱心围巾,然而围巾中的每一根纤维,全都是针对他的绞索!喝下了我的血液的又何止你呢,现在你理解「蛇之影」的谎言背后是什么逻辑了吗?”
“你……您……”
希瓦莉尔被玛奇玛这么一提醒,顿时浑身发凉:“可是……可是希露菲是无辜的……不对,希露菲自己没有喝下去,可是……”
“嗯。放心吧,无论是希露菲的父亲,还是艾莉丝的家人们,谁都不会出事的,而鲁迪原本已经四分五裂的家,也会有弥合起来的机会!所有人的家人都一切安好,都由我‘保护’,只要我不得不牵动绞索的那个时刻,不会真正降临的话——”
玛奇玛的狞笑已经几乎咧到耳根:
“你觉得我对鲁迪乌斯·格雷拉特的「支配」,是眼睛一闭一睁这种程度?你觉得我会在不得不摊牌的时刻,把希露菲她们的生命当成要挟鲁迪的筹码?不,希瓦亲,不不不,我既然都已经十恶不赦了,那么最低程度的邪恶,当然是让鲁迪和他的后宫小伙伴们在摊牌时意识到这样的事实——要是挑战我的话,自己也许性命无虞,但也必须牺牲自己的家人,甚至要相互争夺让自己家人幸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