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乌斯视角】
“够了,艾莉丝。”
洛琪希叹息一声,伸手拉了拉艾莉丝:“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可是……可是老师你明明差点就被……差点就……”
艾莉丝与希露菲相持的力气小了许多,然而脸上仍然满溢着泪水:“为什么老师你自己还这么冷静啊!就算老师你能原谅,我也绝对原谅不了!”
“已经足够了,艾莉丝。我没事的,那晚上我也没事……”
这一次,洛琪希站起身来,双臂从艾莉丝的身后环抱她,轻声说道:“老师我呢,可是行遍世界的魔法师啊,什么惊险场面没遇见过?虽然我的确是从楼上坠下来了,但哪有会被摔死的圣级魔法师呢?我刚才说得这么重,也只是不太喜欢鲁迪乌斯·格雷拉特的说法,说这是个误会——回答我吧,希瓦莉尔女士,那时你到底出于什么样的误会,要单方面地对我下手,事后一个说法都不给?”
“……”
“你刚才说那时你彻底失去了理智——如果对我出手不是你自己的意志使然,你说责任不在你身上,那么好吧,谁知道从此以后你还会不会陷入同样的境地?”
“都说了是我,不是她……”
“滚开,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洛琪希对我的目光,甚至比轻蔑和仇恨更加令我心如刀绞。那是形同陌路的冷漠与不信任。而艾莉丝更不用说,既然我与希瓦莉尔是共犯,那这几年来她对我积累的好感,已经在确认希瓦莉尔对洛琪希私下出手的那一瞬间,同样荡然无存了吧。
怎么办?
按洛琪希刚才的描述,希瓦莉尔是被「暗」之恶魔蛊惑之下动手的话,一切就说得过去了,可事到如今又要如何解释?洛琪希说得有道理,契约了恶魔,也许会被恶魔蛊惑的队友就在卧榻之侧,这换了谁都不可能再有半点信任,更不用提那之后根本就没有任何道歉的话——
到底怎么向洛琪希和艾莉丝道歉,她们才肯原谅我们呢?这种程度已经不是什么土下座的问题了,倒不如说我现在越是自轻自贱想要取悦她们,都只会换来更加轻蔑的目光……
哪怕这一次是三世为人,我也不知道这种状况到底怎么办才好啊!!!
“滋滋滋……”
些微的白烟弥漫在沉默的营帐之中,伴随着烤肉的香味,引得争执中的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是玛奇玛。
沉默了半天的玛奇玛,在我们都还没注意到的时候,摊开了一大张魔法卷轴,铺上了一排串好的香肠和培根,开始自顾自地做起了烧烤!?
“……”
希露菲松开了手,艾莉丝看起来没有再扇我耳光的意思,但是仍然红着的双眼转而瞪起了玛奇玛:“现在是吃东西的时候吗!”
“回过神来,已是盛宴。”
玛奇玛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一边给烤串翻着面,一边环视着我们,轻轻摇着头说道:“为什么不能吃东西?倒不如说,现在正是时候——”
“我没胃口吃早餐,玛奇玛,你要是不想讨论可以……”
“不是吃早餐的时候。是吃最后一餐的时候——也就是说,咱们这个团队的散伙饭。”
艾莉丝一怔,而玛奇玛则继续说了下去:
“我个人很高兴认识大家,也很遗憾这场旅程竟会以这样的形式告一段落。在我们满足恶魔的愿望开始自相残杀之前,暂时搁置过去的不愉快,最后一次作为队友坐下来,吃一顿散伙饭填一填肚子吧!等吃饱以后再厮杀,彼此都更有力气了,这不是双赢(win-win)吗?”
“……”
玛奇玛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让艾莉丝都为之瞠目结舌,而希瓦莉尔也终于打破了沉默,以微颤的声音问道:“自相残杀?玛奇玛,这就是你期待着发生的事吗?”
“不是……”
玛奇玛露出微妙的无语表情:
“什么我期待不期待,这不是明摆着马上就要发生的事么?现在在座的各位,不都已经谁都不信任谁了么?哦对了,既然我也完全不值得信任,大家还得防着我递出去的是昏睡烤串,不是么?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所谓,那我一个人全占了啊——”
玛奇玛说罢,真的盘腿坐在那里,举起刚烤好的一串烤肠,开始旁若无人地大嚼特嚼起来。尽管玛奇玛刚才一直说着什么自相残杀之类的话,但是因为玛奇玛的奇怪举动,营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反倒缓解了些许。
“赛菲小姐……姑且还是先这么称呼你好了。”
玛奇玛吃完一串烤肠,一边倒腾着剩下的烤串,一边将话题抛给了一脸冷漠的洛琪希:“希瓦莉尔小姐与你有过节,而且之前她瞒着大家,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过去冲突怎么解决是一回事,当下的危机怎么度过以及幕后凶手是谁又是另一回事了,你认为之前的不愉快就可以推出希瓦莉尔小姐是「秘密皇帝」的结论吗?”
“……巧合多到难以置信。”
洛琪希仍然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希瓦莉尔,然后目光转向玛奇玛:“而且,虽然希瓦莉尔女士的嫌疑最大,但你的嫌疑也不是零!”
“啊,是的是的,在阿斯拉王国,他们都叫我玛奇玛,这个没错。但是在洛芙蕾丝商会内部,我还有一个名字,大家都叫我「秘密皇帝」啊,哈哈哈哈哈!”
玛奇玛摆出了她那标志性的,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冷笑话表情,一边又干掉了两串烤串,一边面不改色地说了下去:
“假设我是「秘密皇帝」好了,但却不坐在阿斯拉的王宫里或者别的什么殿堂里去日理万机、夜夜笙歌?假设我强大到了那样的地步,团长那样的列强对我都毫无反抗之力,而我却甘愿假装成魔法和剑术都一窍不通的废材,孤身跑到阿斯拉的乡下地方,还连自己的小命都差点搭上?”
“呃……我也没有说到那个份上……”
“那假设希瓦莉尔小姐就是「秘密皇帝」的话,动机难道就说得过去了?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强者,会甘愿说半句对不起吗,会伸出脸来等着耳光吗?退一万步来讲,那种级别的强者根本无法用常理揣测,根本想象不出其心态和动机的话,至少谁都有嫌疑是,在座的各位谁没身怀点秘密武器,能给人意外惊喜的?怀疑是一码事,怀疑完了以后呢?”
玛奇玛越说越急,也不再顾得上倒腾剩下的烤串,而是紧紧地盯着洛琪希,无比认真地说道:
“我不想说得太失礼,赛菲小姐。希瓦莉尔小姐当然不该单方面地对你下黑手,这完全是她单方面的过错,你无论怎么不信任她都理所当然。可那时就怀疑她的话,为什么你还是同意了要加入这个有朝一日说不定要讨伐「秘密皇帝」的团队呢?甚至一直隐忍在心里,没有找希瓦莉尔小姐要个说法,却偏偏在大家在面临灭顶之灾,最需要团结起来度过难关的时刻摊牌?”
“不要再说了!”
艾莉丝大喊道:“不要再说了,玛奇玛!老师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你这么一说怎么显得好像……好像……”
“喂喂喂,不要自顾自地对号入座啊,艾莉丝。我可一点都没有在告诫大家,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不利于团结的事不要做!我也一点都没有在暗示赛菲小姐哪怕立场完全清白,但是摊牌的时间点十分神秘,简直就像有意为之的事实!一点都没有!那么有没有另外的一种事实,可以把一切都解释得通呢?”
玛奇玛双手抱臂,环视着营帐里的众人,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下去:“有没有可能,因为希瓦莉尔小姐过于漫长的寿命和过于出格的力量,所以在她的视角中,根本不是在对赛菲小姐用刑拷问,而只是在用稍微激烈一点的形式打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