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乌斯视角】
“可是……”
听到玛奇玛小姐苦涩的自白,看到她凄然自嘲的表情,我的声音也变得急切起来:“可就算是这样,真正想要加害于我的家伙,哪里会像你这样一股脑地全说出来呢?玛奇玛小姐,不要说什么你没有资格被关心被爱这么悲伤的话,你明明也在痛苦着,你也有你的无奈!哪怕像我这样的家伙都能被爱的话,你更是……”
“鲁迪乌斯,那你要来爱我吗?”
“……?”
“哈哈,你那是什么表情。”
玛奇玛小姐伸手重重拍了一下身边的草地:“鲁迪乌斯……你的爱情和亲情,你的笑容和泪水,怜悯也好同理心也好,这些美好的东西还是留给最值得你去爱的那些人吧。那其中绝不包含我。不是说好了只当朋友而绝不越过半步吗?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你是想要跟我连朋友都没得做?”
“对不起……可是我一开始就在欺骗你,伤害你,我不能就这么……”
“我○○的麻了我○了个○的,磨了半天的嘴皮子硬是没听进去,你到底是八岁的小孩子还是活了八十年脑子固化的老登!?”
玛奇玛小姐的声调提高了好几度:“你没有抛弃你还没死掉的亲妈,也没有觉得害你亲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罪行可以放过吧?都知道我和隐修会脱不开干系了,你就不会问到点子上吗——塞妮丝小姐染上毒瘾,我是不是罪魁祸首?”
“……”
实际上我片刻以前就已经想问了。不,从窥视小玛奇玛的记忆强行中断那以后,这样的问题也不是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难道玛奇玛的出现不是巧合,玛奇玛隐藏力量但却是幕后黑手?但是注视着我面前的玛奇玛小姐,这些问题始终梗在喉头无法问出——
“你也知道高登·格雷拉特是塞妮丝的上线,也是这个人诱使塞妮丝滥用觉醒剂的吧。”
听到玛奇玛小姐的叙述,我轻轻点了点头。不久前,希露菲以玛奇玛小姐的鲜血调配魔药时,专门拿高登做第一个活体实验品,没有将他弄死,却在凌虐和治愈的循环中将他彻底折磨成了疯子。有用的情报没拷问出太多,而且比起高登怎么样,我更担心希露菲会不会打开了什么不妙的开关……
“高登原来也是伯雷亚斯家的人,后来入赘了艾乌洛斯家,有了一个女儿。那个小姑娘被伪装成病死的样子,拐卖到了王领,作为阿斯拉王国盛宴的素材。高登以为女儿被治愈魔法不精的米里斯神父害死,记恨上了‘表’教会,因而被‘里’教会诱惑加入,也就是隐修会了。”
阿斯拉王国……盛宴?我自认为前世放纵的那段时期,在阿斯拉虽然是头等的悬赏犯,但姑且也跟三教九流没少接触过,也为上位贵族接过脏活,但是有这种活动的吗?还是我其实根本就没混进过圈子,不准我参加盛宴?不过我没有多想,而是规规整整跪坐在地,安静地听玛奇玛继续讲故事。
“我跟高登唯一一次面对面,就是前一段时间去布耶纳村时,把艾莉丝打倒的高登顺带押送回骑士团部了。但我怎么知道高登的事呢?你也许还记得普莱姆神父这个家伙——”
对小玛奇玛而言,想必是个刻骨铭心的仇人吧。我点了点头,难为情地别开了脸——要不是我偷窥玛奇玛小姐的记忆,我怎么会知道他呢。
“嗯,普莱姆·格列普就是高登入会以后的‘导师’。跟你赌一枚阿斯拉金币,普莱姆肯定没跟高登说过,那个小姑娘就是直接送到了普莱姆管的那片街区的教会以后,再从那里送去的王国盛宴。”
“什么……?这个普莱姆神父,还是个拐卖少女的人口贩子?”
“不对,不对,是一张横跨多国的人口贩运网络的一个节点而已。他还有别的主营业务。”
玛奇玛小姐摊开双手道:“他有着治愈魔法的天赋,对人体有着丰富的第一手经验。他主管的街区是亚尔斯市的忘乡街,让掏得起钱的男人们忘乎所以的那种街道。他在教会搞义诊,保障那里工作的女孩子不会妊娠也不会得病,尤其是会传染给男人的那种病。然后呢,他的‘患者’也不仅限于忘乡街的女孩子,还有那些从各种来源搜集到的王国盛宴的素材,要确保素材有一定的活力却不能有危险的反抗力……我不用说太细,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吧。”
“所以这个普莱姆神父,经手了高登的女儿,然后还堂而皇之地在隐修会里当高登的上线!?”
“这点程度的一鸡两吃有什么好奇怪的。”
玛奇玛小姐轻叹一声:“总之,把塞妮丝小姐害成这样的是高登,而把高登害成这样的是普莱姆……”
“可这跟玛奇玛小姐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会再蹦出一句“把普莱姆害惨了的是我”吧,拜托,不会吧!?
“那个小姑娘的名字我忘了,但我跟她有过一面之缘。就在她被送去给参加盛宴的贵族们玩弄的前夜,为了不下药也能安抚她的精神,我扮演和她同病相怜的角色陪伴她,安慰她,给她讲故事,鼓励她一切都会好起来。至于她睡了一个安稳觉以后,醒在怎样的场合——已经与我毫无关系了。”
玛奇玛小姐双手托腮,表情似笑非笑:“不是我自夸,但我姑且还是有几分演技的哦?尤其是扮演‘受害者’的时候!这也算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吧。”
“所以……”
我的喉头无比干涩,最后艰难地挤出了问题:“你……是隐修会的成员吗?直到现在都是?”
“不是,但是如是。我真正隶属的组织是「洛芙蕾丝商会」而不是「圣遗体守密司铎团」。商会并不禁止会员去别的地方接单,所以我在冒险者公会也挂过号,然后隐修会这边呢——看在商会保我的份上就不再为难我了,但我姑且还是会去不时接点不用很麻烦很累就能结算的活。算是挣外快?维持人脉?双面间谍?可能都沾点吧。”
听到这里,我暗暗呼出一口气:“所以……你并不是隐修会的成员,那这点程度根本不……”
“鲁迪乌斯,我很担心你这个将来要当勇者的,到底有没有点拿得出手的正邪观念!看你这同情心泛滥的面相,怎么能当得好勇者呢!”
玛奇玛小姐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是了,塞妮丝吸的毒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卖的!高登的女儿也不是我拐的!但这绝不意味着我无辜!一头看不见摸不着的魔物在世界上游荡,啃噬着无数的家庭与个人,我被咬伤一次以后无力退治这头魔物也就罢了,可我却自甘堕落地选择当一只食腐动物,跟在它的后面去吃它吃剩的那些血肉!我不会去保护,甚至去提醒那些曾经和我一样无助的受害者!我只会惦记着保护好我自己,然后攫取我能染指的那一点好处!支撑着我看起来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的,哪里少得了那些没我那么幸运的人们的血泪呢!”